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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5月30日星期日

無聊雜記:富士康

星期六返半日,氣氛 hea
同事 N 百無聊賴,在弄 recycled paper(在打印過的紙後打交叉)
觀其幾近機械的動作,即想起富士康廠妹
區區:你在感受富士康的生活嗎?
N:係....就跳樓
區區:好!!!我地有冇 20% 人工加就靠你
N:....

2010年5月29日星期六

【轉載小說】畢業出狼窩,工作入虎穴:富士康職場內幕 I

<畢業出狼窩,工作入虎穴:富士康職場內幕>

編輯推薦

本書講述初入職場前5年,一定會面對的挫折與機會,幫助你完成從校園到職場的華麗轉身。
作者第一份工作,就職於世界500強企業富士康,親歷過富士康鐵血般的企業文化和殘酷的職場鬥爭。
剛開始工作的前5年,是一個職場新人一生中最重要的5年!
這五年的表現,是今後所有事業發展的基石;
這5年你獲取的人脈、方法和資源,將一輩子受益無窮;
如果這5年荒廢了,你將極可能就此荒廢一生!
書中故事全部真實,書中講述的職場規則簡單可學,人人可用。
目前,全國有630萬應屆大學畢業生即將走出校園,進入職場,本書對每一個即將畢業的大學生都有非常大的指導意義。

內容簡介

大學畢業生葉子,經歷了迷茫而無助的求職歷程,終於進入一家以“鐵血”聞名的世界級企業,成為一名最基層的員工。
5年後,已成為職場達人的她,回首往事,以自己的真實工作經歷,將所有的經驗和教訓,向你娓娓道來:
如何找工作?
如何看待第一份工作?
如何與同事相處?
如何辨明你的職場貴人?
如何獲得升職機會?
如何不斷提升自己的競爭力?
如何儘早規劃好自己的人生目標? ——
剛開始工作的前5年,是一個職場新人一生中最重要的5年,這五年的表現,是今後所有事業發展的基石;這5年你獲取的人脈、方法和資源,將一輩子受益無窮;如果這5年荒廢了,你將極可能就此荒廢一生!
盡快開始閱讀本書,把那些您即將面對的職場人事,在書中預演一遍,以便在那些決定你職場命運的緊要關頭來臨之前,您已經胸有成竹。

作者簡介

青桐,女,1982年出生。定居深圳。
曾在全球500強企業富士康任職,親歷過富士康鐵血般的企業文化和殘酷的職場鬥爭。
現在她已離開了富士康,在新的起點上,打開了自己幸福的人生。

目錄

1.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開始
2.適者生存
3.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
4.一場悲劇
5.和美女同事要搞好關係
6.不學習,就會完蛋
7.同事之間,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誼?
8.被主管抓到把柄後
9.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勢利鬼
10.好主管需要自己去珍惜
11.遠離緋聞,珍惜工作
12.職位變動之後,做事更要細心
13.愛過一次就像死過一回
14.過來人的忠告
15.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成功
16.給自己樹立一個工作上的好榜樣
17.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
18.別把男女之情帶到工作中
19.升職後,不要忘記求教原上司
20.別害人,但也別示弱
21.感謝給我加薪的人
22.再見,親愛的,主管
23.感謝折磨我的人
24.努力努力再努力
25.花兒開在春風裡
26.工作之外的理智與情感
27.搞辦公室政治,我還太嫩
28.跟主管作對都沒有好下場
29.精彩的地方,不一定是我的舞台
30.幫朋友往上爬,也是幫自己
31.抵制誘惑
32.永遠抵制誘惑
33.千萬別推脫安排的工作
34.應對突發事件,冷靜是唯一的解藥
35.要升職,也要學會面對降職
36.不要騎馬找驢,也不要騎驢找馬
37.你知道經理在想什麼嗎?
38.適應新上司,越快越好!
39.如果有歉疚,那麼說出來
40.遇見比我升得快的下屬
41.每一個人的愛情都是千瘡百孔
42.別人的婚禮上
43.向前看,為以後打算
44.別談理想,但是不能沒有理想
45.突如其來的愛情
46.少成人之惡,多成人之美
47.努力啊,別做剩男剩女
48.不留後路,也許就是出路
49.胡蘿蔔的動力是無窮的
50.愛到盡頭
51.站在上司的角度想問題吧
52.妒忌是世界上最防不勝防的事情
53.電子郵件的學問
54.你從遠方來,我恰好也在這兒
55.管理層大變動
56.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57.網戀已經過時了吧?
58.小心“潛伏”在辦公室的人
59.勝王敗寇
60.有時候我們做過的最勇敢的事,就是放棄
61.畢業五年,明天會更好

1.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開始(1)

2004年10月的某一天,我來到深圳,進了一家大型電子廠,成為無數80後打工族中的一個。

傳說中這是一家世界上最嚴酷鐵血的企業,一起進來的還有六十多個女孩,我們提著重重的行李,對未來充滿著希望與幻想。但是從被冠上“應屆畢業生”名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未來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美好。

四個月前,我還是西部某個大城市裡一個正規工科院校的大專生,正在為畢業後人生的第一份工作而奔波於各個校園招聘會上。工作顯然不好找,全國高校連續五年的擴招,讓大學畢業生數量空前,而身價卻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那個黑色的六月,我拿著精心製作的簡歷一次一次地參加校園招聘會,各公司進場招聘的人事專員對我的學歷無不嗤之以鼻。是啊,這年頭,本科生都像大白菜似的那麼多了,誰會稀罕一個大專生呢?我深知自己畢業的學校並不知名,所學的工業工程專業,連男生的工作都不那麼容易找,何況我還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女生?

我一場不落地參加著各種招聘會,每去一次都不可避免地遭受一次打擊。一顆心從最開始的自信滿滿,被打擊到慢慢失望直至最後完全心灰意冷。想起遠在寧夏種地的爹娘,我不由得苦笑,三年前他們自豪地送走了考上大學的長女,然後每年省吃儉用甚至負債累累地供我上學,盼的就是有一天我畢業了能夠找到一份好工作,最好是吃上公家糧。沒想到現在博士碩士一抓一大把,本科生更是比螞蟻還多,像我這樣的一個大專生,既沒有背景也沒有一點兒社會經驗,別說是好的工作了,能找到工作,只怕已經是奇蹟了!

同一寢室的女生們,大多數都有著比較好的家庭背景,家裡早就已經安排好了工作,根本不用為這些事情操心。唯一跟我境況相似的是來自甘肅的韓蓉,也是一場場地趕著招聘會,一次次地被現實無情地打擊著。到最後,畢業散伙了,我們倆還是沒能找到用人單位。

畢業散伙最後的聚會上,同窗三年的同學們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別離而放肆地傷感著。某些害羞的男生趁機向心儀已久卻沒能走到一起的女生做著真真假假的告白;已經走到一起的情侶們,更是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我跟韓蓉不勝愁苦,因為離校在即,而我們的前途還是愁雲慘淡一片迷茫!

1.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開始(2)

第二天,便有同學陸續開始離校,寢室裡的女生們也收拾好東西一個個走了。我和韓蓉卻依然在為工作的事情發愁。很快一周離校期限就到了,我們沒有辦法,只能在外面租了一個小房子繼續找工作。一個多月之後,工作的事情還是沒有眉目,我跟韓蓉卻把身上的錢都花光了。沒有辦法,總不能再伸手向田間地頭勞作的父母要吧。這時韓蓉已經在上海聯繫好了一份工作,而我只能打電話向遠在深圳的堂姐葉蘭求救了。堂姐知道我目前的狀況後,給我寬著心:“沒事的,葉子,找不到工作就到深圳來吧,這邊機會很多的,你不用擔心,也不要有什麼壓力。到了這邊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很快就找到工作了。”

堂姐的話讓我焦急的心安定了一些,掛了電話後我買了火車票,然後就開始收拾行李。韓蓉也過來幫忙,一會兒便收拾停當。看著簡陋房子裡空空的床鋪,再看看相處了三年一直要好的韓蓉,想到我們馬上就要各奔東西,前途未卜,不由一陣心酸,眼淚滾滾。

當天晚上我跟韓蓉便分別踏上了去深圳和上海的列車,臨別前韓蓉把手揮了又揮,喊:“葉子,到了深圳記得聯繫!”
經過兩夜一天的顛簸,火車緩緩開進了深圳羅湖站。下了車走到站台時,堂姐已經等在那裡了,她一看到我便幫我拎起手上的一個包,說:“快,我們走吧,我還要上班呢。”

沒有問候沒有寒暄,我僵硬地隨著堂姐快步跑出站口。外面就是大街,清晨的陽光柔和地舖灑下來,愜意而溫暖。我瞇著眼睛看著車水馬龍的大街,心裡說:深圳,我來了。

在我左顧右看的時候,堂姐揚手招來一輛的士,我怯怯地看著她:“打的太貴了,我們還是坐公交吧。”

堂姐自顧拿著我的行李塞到了後備箱,再把我塞進車廂裡,坐上去對司機說:“到寶安中心城。”然後扭頭對我說,“葉子,我八點鐘得上班,現在把你送到我租的房子裡,你自己去買份地圖和今天的報紙,休息一下也行。晚上回來我再跟你聊吧。”

我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堂姐,只見她穿著一身蘋果綠的職業裙裝,長發綰在腦後梳得一絲不亂,臉上化著淡妝,淡紫的眼影下仍然可以看到發黑的眼圈,精明強乾之下卻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疲憊。可以看出,堂姐所做的銷售工作並不那麼輕鬆。

“姐,你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的。”

1.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開始(3)

堂姐租的是一個十多平米的房子,雖然有點兒小,但佈置得還算舒服。她幫我把行李送到房間裡,然後遞給我一串鎖匙,說:“進出一定要記得鎖好門,這裡小偷很多。另外你在街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深圳騙子也很多的。我去上班了,回來再跟你聊吧。”堂姐說著便匆匆出了門。

我拿出杯子洗漱了一番,便到外面吃了早點,順便又買了報紙和深圳的地圖。想起堂姐臨出門時叮囑的話,我沒敢在街上多逗留,回到房間開始研究起深圳地圖和報紙上的招聘信息。

堂姐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帶著一身的酒氣回來。她一進屋便倒在床上躺著:“累死了,一天總算過去了!”

我看著堂姐疲憊的樣子,不由得擔憂:“姐,你沒事吧?是不是醉了?”

“我沒醉,給我倒杯水吧。”堂姐閉著眼睛說。

我給堂姐倒了一杯水,又拿了熱毛巾遞過去。堂姐喝過水,又拿毛巾擦了一把臉,總算有了幾分精神,問我:“你吃了飯沒有?身上還有錢吧?”

“我已經吃了方便麵,不過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了。”我澀然一笑,捏了捏乾癟的錢包。

堂姐從包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說:“這裡是五百塊錢,你先拿著找工作吧。”

“姐,這,這不好吧。”

“什麼好不好的,拿著!等你找到工作的時候記得還給我就行了!”堂姐把手中的票子塞了過來。

“我會還你的,謝謝姐。”堂姐的關懷,頓時讓我心裡暖暖的。

接下來的日子裡,我又開始奔波著找工作。深圳的招聘企業遠遠比我讀書的城市要多得多,對文憑的限制也放鬆了不少,但無一例外都要求應聘者必須有勝任職位的工作經驗,唯一對文憑和工作經驗都沒有要求的,只有工廠裡招聘的普工,也就是流水線上做生產的打工妹。可我好歹也是從正規學校出來的大專生呢,怎能去做一個打工妹呢!我把苦惱告訴堂姐,堂姐撇撇嘴說:“現在這年頭,哪個企業會自己培養人才的?這可是要很大的成本的。那些企業都精得很,才不
會在這方面做資本投入呢,全是要現成的人才,招過來就能為他們創造效益的那種!”

我擔憂地說:“那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工作啊?”

“別著急,你再找找看,說不定會碰到一些企業願意招應屆生的。”堂姐拍著我的肩膀樂觀地說。
“好,那我再找找看。”

1.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開始(4)

但是事情遠遠沒有堂姐想像中那麼樂觀,接連兩個多月過去了,我還是沒能找到一份合適的工作。更糟糕的是,這時母親帶著哭腔打了一個電話過來,我才知道前天父親修房子的時候,從屋頂上摔下來,把腿摔壞了,正躺在縣人民醫院!

我聽了不禁悲從中來,家里為了供我上學,早已經傾盡所有,甚至向三親六戚們藉了不少錢,這下父親住了院,醫療費又成為壓在母親身上的一座大山,她一個農村婦女哪有什麼主意?無奈之下唯有打電話告訴我這個消息,讓我想點辦法。

可我現在連工作都沒找到,哪裡能有什麼辦法?身處困境之中再加上接連的打擊,讓我透不過氣來。堂姐看到我著急的樣子,主動拿了銀行卡取了五千塊錢遞過來:“先把這個錢寄回去吧,家裡現在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呢。”

我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千言萬語最後只有兩個字:“謝謝。”

堂姐看著我,認真地說:“葉子,現在你父母年紀都漸漸大了,弟弟妹妹又還在讀書,你是家裡的長女,又已經畢業了,以後你就是家裡的頂樑柱了,家裡還得靠你。你必須學會堅強,學會鎮定,才能幫到家裡,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幫家裡的。”我也看著堂姐,認真地點點頭。

五千塊錢寄回家里後,我又發愁了,連續兩個多月找工作,堂姐借給我的五百塊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自從來了深圳算起來已經向堂姐借了五千五百塊錢了,已經沒有理由再跟她借錢了。而且現在家裡雖然暫時度過了難關,但是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難不成還讓父母再跟人借錢嗎?

怎麼辦?

思來想去,唯一的出路只有先到工廠做普工了,好歹也是包吃包住有一份工資呢。明確了這個想法後,我留意了一下最近的招聘信息,就看到了西鄉黃田一家生產電腦的外資工廠正在大量招收普工。我拿著畢業證書,按招聘信息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工廠,門口正排著長龍,果然是在大量招收普工。我也走進了隊列,隨著隊伍的移動來到招聘人員面前。

“看看你的身份證和畢業證吧。”招聘專員面無表情地說。

1.有一份工作做,就是最好的開始(5)

我把身份證和畢業證遞過去,沒想到很快就被他退回來,他說:“我們這裡只招收高中生和中專生,大專生不招。”

我疑惑地問:“為什麼?”

“不為什麼,招普工不招大專以上的畢業生,這是規定。”招聘專員依然面無表情。

靠!這是什麼狗屁規定!我捧著三年修來的大專畢業證,真是欲哭無淚。好工作已經給本科生搶光了,差一點兒的工作卻不接收大專生,那是高中和中專生的專利!夾縫中生存,我該如何是好?

我退了出來,沮喪地在街上走著,忽然眼前一亮,既然他們只要高中生和中專生,那我就用高中畢業證進去得了。但是拿著高中畢業證,我既無奈又不甘,這意味著父母辛苦供我讀了三年的大專等於白讀了。可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我已經畢業四個月了,現實已經經不起等待,能夠在外企做一個體面的白領當然不錯,可在外企做一個產業工人,還是一樣有晉升的機會啊。拿定主意後,第二天我帶著高中畢業證書再去,果然很順利地拿到了體檢通知。這也就意味著,只要體檢合格,我就能進廠了。

堂姐聽說我要進廠做普工,有些反對:“葉子,我看你還是再找找吧,不用那麼著急的。”

“姐,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我已經等不起了。我自己選擇的路,我自己負責。”

堂姐便不再說什麼了。我去了工廠指定的深圳市第二人民醫院做了體檢,再把結果交到工廠人事部,很快就得到錄用的通知。

於是,大專畢業便失業的我,在經過四個月的辛苦奔波之後,總算找到了一份工作。

2.適者生存(1)

我們所進的這家工廠,是一家生產電腦的電子廠,規模很大,有四萬多人,據說在蘇州和武漢都設有分廠。廠裡有自辦的廠報,各種文化娛樂設施也很像模像樣。去報到的第二天,一起來的六十多人便被集中在一起培訓,培訓的主要內容有:工廠的背景、廠方的各項人事規章、品質政策、ISO90001(國際標準化組織質量管理體系) 、ISO14001(國際標準化組織環境管理體系)、防靜電知識以及電腦的各種外觀不良。

培訓是嚴格的,每天都要對所學的內容進行考核,沒有達到八十分的,自動淘汰。這種情況下自然不敢偷懶。我們被灌輸的都是一些比較表面的東西,但是因為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學起來還是很吃力的。我們學得都比較用心,每個人都拿著一個筆記本把資料詳細地抄下來背得滾瓜爛熟,所以直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個電子廠的品質政策。 80分看似很難,實際上考的都是一些死記硬背的東西,只要用心一點兒基本都是能達到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年輕的女孩子們總能打到一片去。很快我就跟坐在旁邊的兩個女孩子認識了,她們都是河南人,一個叫楊燕,一個叫高華麗。上課培訓的時候我們一起背資料,下課後又一起到廠裡的餐廳吃飯。

一個星期的培訓很快就過去了,接下來就是分部門。我們分五批被各個不同部門的文員分別領走,和我在同一批的14個人被嬌小清秀的部門文員領到廠區第二棟三樓的一個巨大的無塵車間的更衣室裡。然後車間出來了幾個組長,她們開始挑人。說是“挑”,一點兒都沒錯。我們被一字擺開,任憑那些組長們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然後或果斷或遲疑地把其中幾個領到生產線上。不用說,當時我覺得非常屈辱,感覺就像擺到市場上被賣的牲口。但是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很快我和一起進廠的高華麗、楊燕被一個大約二十五歲的組長領到一邊,然後她自我介紹說她叫陳詠梅,已經進廠八年。她把車間吃飯、上班時間給我們講了一遍,又問我們有沒有困難(主要是有沒有錢吃飯)。雖然是例行公事地講,我們還是感到很高興,剛才那些不快轉眼就消失了(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作為一個基層管理人員必備的收買人心的慣用方法)。接著她手把手教我們怎樣穿無塵衣。

2.適者生存(2)

沒有穿過一百級無塵室工衣的人肯定想像不到它是怎麼回事,穿這個衣服也是講次序的。先戴口罩再戴帽子,接著穿連體衣、無塵鞋,最後還要戴一雙長手套。當我們戴上口罩和帽子,穿上工衣和無塵鞋,再戴上手套後,站在鏡子麵前一瞧:樂了。因為通身下來只能看到一雙眼睛,其他的部位全部被嚴嚴實實地包裹住了。

陳詠梅組長把我們引進車間產線,這是一個很大的無塵車間,有二十多條生產線。我們被帶到其中的一條組裝線上,分到不同的工位,讓老員工帶著做事。我分到的工位是外觀檢查,也就是看一遍前面工序所組裝好的產品有無外觀缺陷,然後再看一遍產品的條碼是否與當前所生產的產品相符,一切OK後就出貨給FQC (最終品質檢查)。

高華麗和楊燕都分到我前面的工序中,做的是裝料和焊接。相對來說,裝料和焊接都是一些比較簡單的工序,唯有外觀檢查才是最難的。首先,產品的條碼變化很多,原因是每種原料都有兩家以上的供應商,每一個供應商都有不同的代碼,並且正常生產的和返修的產品代碼又各不相同,如此一來,光是熟悉條碼就得用不少時間。其次,壓力非常大,前面是十幾道工序下來未經任何檢驗的產品,後面是抽樣檢驗的FQC,稍有不慎把不良品漏過去了,輕則開重工單,重則開PDCS(製程異常聯絡單)。做過生產管理的人都應該知道那些單是什麼東西,那是誰接到誰就得倒霉的玩意兒。再次,做這個檢查的工位是必須要考上崗証的,如果沒有上崗証被稽核組查到了,我們的組長乃至主管都將不得安寧,必須寫檢查解釋,並且要有課長和經理的簽名。

跟帶我的師傅于晶晶了解到這個信息後,我才知道我非常倒霉地分到了組裝線這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工位上。但是那有什麼辦法呢?我實在沒有勇氣對和藹的大姐陳組長提出換工序的要求,我不想一到產線就給她留下一個拈輕怕重的印象。那麼就加把油幹吧,別人能做的事我也一樣能幹,說不定陳組長就是認定我適合幹這個才特別讓我去做呢。

2.適者生存(3)

於晶晶卻對我說:“葉子,別看這個工序很難,但它是組長最看重的工序,很多助拉都是從我們做的這個工序提上去的呢。”

“那我們那個助拉鄒娟,她以前是做哪個工序的?”產線上的助拉相當於組長的助手,負責員工的紀律跟物料的發放,當組長不在產線的時候,就是助拉說了算。後來我才明白,在某種程度上講,助拉就是副組長,做助拉也是通向組長的必經之路。開始的時候看到我們產線的助拉鄒娟,我心裡總是非常羨慕,她的工作多輕鬆啊。我暗暗地罵自己沒出息,如果當初找工作的時候,自己的運氣好一點,說不定已經是外企辦公室的白領了。

“鄒娟以前是帶我的師傅,也是做這個工序的。不只是鄒娟,陳詠梅以前也做,聽說連剛升上去的總監方思云,以前也做過這道工序呢。”

“方思云是誰?總監是什麼?”我傻乎乎地問。

“總監就是經理上面的職位。我們廠最底層的就是我們了,往上面就是組長、主管、課長、經理,再上面就是總監、副總。”

“總監的職位那麼高啊?方思云一個操作員,怎麼做上去的?”

“人家來了三個月就評上了優秀員工,半年以後就升了組長,做了不到兩年又升了主管,聽說她已經在廠裡做了十年了,可厲害著呢。 ”

聽於晶晶這麼一說,我不由得對這個傳奇般的人物感到好奇:“她是什麼樣的人哪,我倒想看看。”

於晶晶“哧”地笑了:“你還想見她,我進廠三年了,也只見過她兩三次呢。我們整天坐在這裡,平時見得最多的也就是主管,課長、經理都很難見到。”

但是不久之後,我還真的見到了總監方思云。那是一個週一的上午,陳詠梅跟鄒娟一陣風似的跑到產線通知員工:“大家注意了,現在總監已經在更衣室了,馬上進來。”

於晶晶便跟我說:“馬上檢查你的靜電帶和著裝,給總監看到問題就慘了。”

我聽了便仔細地把身上四周都檢查了一遍,沒看出什麼問題。一會兒,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穿著一身客戶穿的衣服就進來了,身後跟著一大群男人。正想再看,於晶晶拉了我一下,我趕緊低下頭裝作認真看貨的樣子。等她走過去以後,於晶晶才對我說:“葉子,總監來了你就要認真做事,看什麼看。”

2.適者生存(4)
我不理會於晶晶對我的提點,問道:“剛才那個女的就是方思云啊?她好威風啊,後面跟著的那幫男人是做什麼的?”

於晶晶說:“後面那些都是經理、課長、主管啊,可能還有工程師吧。”

“她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什麼時候我也能跟她一樣就好了。”我羨慕地說。

“她當然了不起,整個公司只有一個方思云。你想跟她一樣?我看你還是趕緊看貨吧。”

那段時間很用心地跟師傅于晶晶學,盡量在最短的時間用最快的速度判斷產品是否合格,缺陷是否可以返修,條碼是否正確。然後到培訓部連考了兩遍總算把上崗証考到手。於晶晶告訴我,我算是上手比較快的了,有些人考證考五六遍才能過,就是她也考了三遍才把上崗証考到手。

上崗証拿到手後,總算在工廠站穩了腳跟。三個月後我結束了試用期,成為廠裡正式的員工,我的工資也由試用期的工資轉為正式工的工資。

在廠裡穩定下來後,我的心情輕鬆了些,對這個廠的了解也在慢慢加深。廠裡有“三多”,就是員工多、餐廳多、宿舍多。因為員工多,所以有八個餐廳,四十多棟宿舍。員工多不用說,四萬多人,但是這裡面又是女工居多,佔80%。在生產線上基本很難看到男同胞的身影,以我們車間為例,整個車間六百多人所有的操作工清一色全是女同胞們,組長們也全都是女的,只有部分主管、經理和設備維護工程人員是男的。不要去想像這麼多女人擠在一起是怎樣一番壯觀場面,因為在車間裡男人和女人除了身高和體形略有區別外,其他都沒有不同:每個人都裹著一身白色厚厚的無塵衣。也不要詫異為什麼所有的操作工都是女同胞,當你接觸過產品以後你就會發現這是一個多麼英明的決策,那產品是最精密的電子部件,那麼小巧,那麼脆弱,那麼精緻,操作的時候連平時細緻溫柔的女同胞用力稍大一點都成了廢品,何況是五大三粗的男同胞們。

好在男同胞雖然數量有些少,質量還是很不錯的。他們主要集中在廠裡的研發部、工藝工程部、IE(工業工程部)、TE(測試工程部)、QE(質量工程部)、IQE(來料質量工程部)、倉庫物流等部門,那些部門才是男人的天下。那都是一些比較有技術含量的部門,能進去的多數都是廠裡從各地高校招募進來的大學生。

2.適者生存(5)
在產線上埋頭苦幹的日子畢竟太枯燥了,何況我們都是年輕人,都有一顆不安分的心。所以通常是組長剛一轉身,組裝線上的女孩子們就唧唧喳喳地開始聊天。在同一條組裝線上,工位相鄰的女孩子們的友情通常就是用這種方式聊出來的。因為一起進廠的緣故,我跟高華麗、楊燕三個人之間自然就比較親近一些,加上我們的年紀相仿,三個人的工序又相隔不遠,就經常聊天,不然這一天十二個小時的漫長工作時間也太難熬了。

女孩們聊天的內容當然是五花八門,不外乎是昨天新買了一瓶洗面奶啊,臉上又冒了一顆青春美麗痘啊,下班後要不要去逛街啊,等等。也會很八卦地說昨天下班後看到了工程部某某男和車間裡的某某女在一起,肯定又是談戀愛啦。新近又來了一位帥哥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看起來很斯文啦。有時遇到感興趣的會把某個帥哥的年齡、畢業學校、家鄉在哪兒、有沒有女朋友等類似問題全部八卦一遍。呵呵,沒辦法,女人天生就是愛八卦。

聊到帥哥,做裝料的楊燕轉過頭來對做焊接的高華麗和我說:“我有一個長得蠻帥的堂哥,他在TE部門上班,你們要不要認識他一下?”

“多帥呀?跟蟋蟀比誰更帥一些?”我嬉皮笑臉地問。

“你見了不就知道了,反正是挺帥的,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呢。”楊燕認真地說。

“好啊,我倒想見一見是什麼人物,值得你這樣誇他,難不成帥過周潤發,靚過劉德華。”高華麗說。

“華麗,你也太沒眼光了吧,劉德華那叫帥?你是沒見過帥哥吧。”我不屑地說。

“就是,我哥可是比劉德華帥多了。”楊燕附和著說。

“既然這樣,怎麼一個見法?總不成你讓我們跑到TE辦公室去找你堂哥說:'你好,帥哥,我們想認識你。'”高華麗捏著嗓子說。

“晚上到廠裡的舞廳去啊,他每天晚上都去那裡跳舞,他跳舞棒極了,舞林高手一個。對了,我哥叫楊宇翔。”楊燕說。

“噓,安靜!陳詠梅過來了。”我對高華麗和楊燕警告了一句。於是我們友愛和善的組長踱著步子慢慢地從拉頭巡視到拉尾,看到大家認真做事,出貨速度正常,滿意地點頭走過去。我和高華麗、楊燕相視一笑,又低頭做事了。

現在回想起在組裝線上做PQC那一段時光,雖然每天要工作十二個小時,工作很辛苦,但沒有心眼沒有算計,是一個少女最純真的時光。

3.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1)

我很少到廠裡廠外的舞廳、溜冰場、錄像廳等娛樂場所去,每天下班後吃完飯的首要節目就是到餐廳前面一長溜的報紙張貼欄看當天的報紙。把報紙上的各種信息看了一遍以後,我會到廠外面的書店轉一圈,然後回宿舍沖涼、洗衣服。幹完活以後就坐在床上看書,一直看到宿舍統一關燈睡覺。這些節目都是每天例行的。

但是今天顯然不會重複每天這種例行節目了,因為楊燕非要拉我跟高華麗一起到舞廳去看她那個叫楊宇翔的堂哥的瀟灑舞姿,並且把她堂哥形容得很帥,加上高華麗在一邊鼓動,我便答應了吃飯後一起去舞廳。

於是我們三個在晚上七點鐘下班後,一起到廠裡的餐廳吃了晚飯,再回到宿舍洗了一把臉,就興沖沖地朝廠裡的舞廳進發了。我們來到了位於廠方八棟宿舍樓下的舞廳,還未開門,就听見歌聲繚繞,婉轉動聽。走進去以後裡面的人已經很多了,我們便先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五顏六色迷離的燈光,婉轉動聽的音樂,加上一個個或沉迷於音樂或沉迷於舞蹈節奏的男男女女,猶如夢境般不真實。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那個在舞池裡穿藍色襯衣的,帶著一個穿白色連衣裙跳舞的就是我哥,怎麼樣,蠻帥的吧?”楊燕興奮地拉著我的手,指著舞池裡一對人說。

我和高華麗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高華麗忍不住了:“哎,也太帥了吧?簡直是沒天理了,你說一個男人沒事長那麼帥幹嗎?長得帥也就算了,還招搖得很,會跳舞的女孩子請了一個又一個!”

“我哥還沒有女朋友呢,當然可以請所有的女孩子跳舞,再說主動請女孩子跳舞那是一種禮貌,總不能讓女孩子來請他吧。”楊燕說。

“他長得帥嗎?燈光太暗了,看不清。”我故意這麼說。事實上楊宇翔的確是全場最引人注目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舞姿剛健瀟灑,雖然燈光有些朦朧,但是依稀可見他有白皙的皮膚和漂亮的五官,尤其是濃眉下的一雙眼睛,顯得神采飛揚。

“那等會兒我請他過來,讓你們近距離看清一點,順便也讓他請你們跳舞,好不好?”楊燕說。

3.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2)

“也好啊,這樣大家都認識了,以後有什麼事大家也可以互相幫忙照應。”高華麗說。

一曲終了,楊燕便樂顛顛地跑過去對正退下來休息的楊宇翔說了幾句話,楊宇翔便跟著楊燕走過來了。

“咳,還是我來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我哥楊宇翔,是TE部門的工程師。哥,這兩個美女跟我在一條線上,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這個是高華麗,這個是葉子。”楊燕把我們三個互相介紹了一番。

我和高華麗這次有機會近距離看到了這位帥哥。實事求是地說,他長得沒有楊燕和高華麗所說的那麼誇張,但是也確實不錯。如果他有機會進影視圈,起碼有當紅偶像的範兒。後來,他成了我們廠裡公認的頭號帥哥。與之相隨的外號是“色魔”,隔三差五換女朋友,我知道的就不止二十個。到我離開那個廠的時候他還沒有結婚,繼續禍害著青春少女。當然,這已經是後話了。

楊宇翔顯得很熱情,伸出手分別跟我和高華麗握了握:“早就听楊燕說起過你們了,大家別客氣,跟楊燕一樣,就當我是哥哥吧。”

“哥,等會兒你得請她們都跳一支舞,這樣才公平,剛才你都請那麼多人跳過了。”楊燕說。

我慌忙擺了擺手:“我不會,我從沒有跳過舞。華麗,你會跳嗎?”

華麗點點頭:“我以前在學校學過快三慢四。”

“那就行了,你們去跳舞吧,下一曲又要開始了。”楊燕推了推高華麗。

楊宇翔點點頭,對華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便把臂進了舞池。

楊宇翔的舞姿依然瀟灑無比,他彷彿天生就是舞台上的焦點。不用說,這樣的男人總會在不經意間就會把一個充滿幻想的天真少女迷倒。那樣的男人,對女人有強烈的殺傷力。

“怎麼樣,我哥還可以吧?”楊燕得意地說。

“嗯,他是那種能把女人迷死不償命的男人。”我說。

“那他把你迷倒了沒有?”楊燕笑著問。

“你說呢?”我笑著反問。

楊燕沒有再說話,專心地聽起音樂來。

3.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3)

我也沒有說話,閉上眼睛也專心聽起音樂來。舞廳的音響里傳出的是一首哀怨的歌:

郎君啊,你是不是餓得慌,如果你餓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給你做麵湯。
郎君啊,你是不是凍得慌,你要是凍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給你做衣裳。
啊……

高華麗跳完一曲回來後顯得非常興奮:“楊燕、葉子,一會兒就是的士高了,我們一起去蹦的吧,在這里幹坐著也沒什麼意思。”

我忽然感到意興闌珊:“等會兒要蹦的?那你們去吧。我想先走了。”

楊燕有些不高興:“這不是還早嘛,還不到九點。怎麼就想走了?”

這時震天動地、節奏強烈的音樂響起來了,是劉德華的《開心的馬騮》。所有人都擁向舞池,瘋狂地扭動著身體。高華麗和楊燕不由分說,把我扯到舞池,兩人也開始扭起來。我站在舞池裡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周圍所有的人身上的關節彷彿都脫掉了似的,劇烈地搖擺著。每一個男女看起來都是那麼開心,那麼精力充沛。我明白了,我不屬於這裡,這個舞台不是我表演的空間。於是我從容轉身,打開門出去了。

“真是瘋狂的世界。”我嘀咕了一聲。想起今天還沒有看報呢,就走到報刊欄去看報紙。

來到餐廳前面小廣場的報刊欄,我一面盯著報紙一面小心移動著我的腳步,這個時候看報紙的人很少,其實也不用擔心會碰到其他人,只是平常看報的人很多,養成的一種習慣罷了。

“嗨,你現在才下班嗎?”一個聲音在我身後冒出來。我轉頭一看,是一個身高中等的男人,架著一副黑框眼鏡,面相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他是誰,只好禮貌地點點頭:“是啊。”

那個男人微微一笑:“還記得我不?前幾天我到廠裡來報到,跟你問過路。”

“哦,我想起來了,當時你還提著兩個大袋子。”我回憶了一下,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兒。

“你是新來的,是不是有事想讓我幫忙啊?”我狐疑地問。

3.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4)

“噢,不是不是。”男人擺擺手,“你是我到這個廠第一個認識的人,只是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說著他把廠證遞過來給我看,“我叫湯小平。”

我把掛在胸前的廠證晃了晃:“我叫葉子,請多多指教。”

湯小平笑了:“你在哪個部門哪?我在電腦部,以後經常會到生產線修電腦,說不定可以去看你呢。”

“我在生產一部的三樓,看我就不用了吧。我也沒幫你什麼忙,不用對我這麼熱情,這麼感激。”說到後面兩句時我故意拉長了聲調,明擺著是在調侃他。我對愛搭訕的男人向來都不感冒,原因就是從小到大母親都在教育我:“不要理那些找你搭訕的男人,他們都不懷好意。”

湯小平聽了笑了:“呵呵,你還真幽默。”

“我還有事,先走了。”我笑了笑說,不想跟他繼續說下去,閃人。

第二天上班不久後高華麗和楊燕就開始對我進行了義正詞嚴的批鬥:“太沒勁了,走了也不打一聲招呼,害得我們到處找人,後來才知道你先走了。”

我賠笑著說:“實在是對不起啦,我是看你們跳得那麼起勁,怕影響了你們的興致,下次一定不會了。”接著又轉移了話題,“楊燕你還真別說,你哥長得就是帥。”

楊燕一聽來勁了:“那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們了。我哥要是長得跟趙本山潘長江似的我會這樣誇他嗎?”

高華麗問:“你哥長得那麼帥,為什麼還沒找女朋友?”

“從我哥上高中開始吧,追我哥的女孩子就很多了。他以前也談過女朋友,不知道為什麼吹了,到現在還沒有固定的女朋友。”楊燕說。

高華麗不解:“沒有固定的女朋友?”

“是啊,我每次去他租房的地方都會看到不同的女孩子。但是我問他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又不承認。”楊燕說。

“那你哥還真夠花心的。”我說。

“對了,你昨天在舞廳出來後去了哪裡?”高華麗問我。

3.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5)

“還不是去看報紙了,碰到了一個找我搭訕的男人。”我把昨天遇到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那個叫什麼湯小平的肯定是想追你。”楊燕說。

“我看也是。”高華麗說。

“那他肯定沒戲。”我自信滿滿地說。

但是後來湯小平並沒有來追求我,我們經常會在上下班的時候碰到,會在報刊欄前碰到,會在餐廳吃飯碰到,在很多很多地方不期而遇,我們都只是點頭之後擦肩而過。直到幾年以後,他才跟我講,其實剛開始時確實是想追求我,但是看到我那麼的驕傲,就讓他打了退堂鼓。

“看得出來,你心氣很高,一般的人你怕是看不上的,但是我哥條件那麼好,長得帥不用說,還是河南大學畢業的本科生,你應該會喜歡吧。”楊燕說。

“你哥那是條件太好了,他不一定看得上我,我也不想白費那麼多心思。”我說。

高華麗和楊燕都不相信。我也知道她們不相信,按常理來說一個年方雙十的少女,生活在一群女兒堆裡,青春萌動,又正是對異性充滿好奇的時候,忽然出現了這麼一個英俊多情的男人,不動心是很難的。但是我的確是沒什麼興趣,我來深圳唯一的目的就是掙錢,掙很多很多的錢,這樣我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我不作他想,努力地把我的本職工作做好。很快我成為車間裡最優秀的PQC之一,同時成了陳詠梅最喜歡的員工。前面說過,在組裝線上,PQC工位是最重要的。這個重要不單只是把不良品挑出處理,還要能夠及時發現前面的生產工序是否正常,有哪些可以解決的方法。在生產線上,你不用賣乖討好,不用拍馬溜鬚,只要你能把上司交代的工作做好,自然就能得到認可。

這時堂姐卻來找我了,她告訴我,公司安排她到武漢去開拓市場,她已經答應了。乍一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些發懵:堂姐要走了?一直被我視為偶像視為精神支柱的堂姐要離開深圳去武漢了?

“葉子,你別這樣子,不要哭嘛。我只是去武漢,又不是乾別的。沒事的,你一個人不用怕,堅強些。”

不管我對堂姐多麼的不捨,對我作過告別之後,她還是去了武漢。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把眼淚擦了擦,堂姐說得對,不管怎樣,我必須學會堅強。

3.做好本職工作比什麼都強(6)

流水線上做普工的日子是單調的,我總會不知不覺地懷念以前的校園生活,懷念在一起三年的好朋友韓蓉,但是自從我們分開後就失去了聯繫,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而其他的同學,一定生活得很快樂吧。很快半年多過去了,一起進廠的六十多個女孩子有的已經離職,有的開始談戀愛了。沒有談戀愛的例如楊燕和高華麗也不時地受到男孩子們的邀請,去溜冰、跳舞、K歌等,生活是各有各的精彩。儘管她們也經常邀請我一塊去,但我總覺得不安心,非常放不開,所以很少跟她們一起去玩。

週日不上班,高華麗到宿舍找我,讓我陪她一起去看投影,當時宿舍裡的人都走光了,我手裡正捧著一本村上春樹的小說看,聽說去看投影,無精打采地說:“我不想去,還是在宿舍看書吧。”高華麗覺得很奇怪,直截了當問我:“葉子,為什麼你總是不跟我們玩,就知道看書?”

我笑了笑:“現在多看一點兒書,也是不想讓自己有太多的遺憾。”

“那你為什麼不上大學呢,我看你挺喜歡讀書的嘛。”

我的眼睛一下子蓄滿了淚水,但我卻強忍著不讓流下來。合上書,我一下一下地撫著書脊,慢吞吞地說:“我是上過大學的,只不過找不到好工作,家裡又出了一點兒事,才進廠的。”

“原來是這樣啊,你還是大學生呢。”高華麗羨慕地說,“難怪我總覺得你的氣質跟別人不同,看來讀書多的人就是不一樣。”

“算了,你還是別取笑我了,我現在跟你們沒什麼分別。”我淡淡地說。

“我們廠裡的機會還是很多的,我相信你以後肯定會有出息的。”高華麗堅持著說。

“現在暫時還沒想那麼遠,還是先工作再說吧。”

但是一個單身姑娘業餘生活沒有娛樂節目,總難免會感到枯燥和單調,甚至有時會感到寂寞。日子長了,有時我在看完報紙後望著空蕩蕩的長廊和餐廳,就一盞一盞開始數周圍的燈。尤其是餐廳前面小廣場的燈,全部是造型別緻的六角燈,非常漂亮。經常是從這頭數到那頭,數著數著就亂了,忘了數到第幾盞,就怔怔地瞧著燈光只管出神。不知道此時此刻,千里之遙的父母家人是否正在吃飯,他們可談起我?

有時我也會猜測今天回宿舍會碰到多少對情侶,單數還是偶數,然後在回去的路上一對一對數過去,對了就會心一笑,錯了也不在意。當然,錯的時候多,對的時候少。

有時放假了,看到大家各忙各的,又正好是風和日麗,就會走到廠外面的公交站上,挑一輛人比較少的投幣公交車跳上去,坐在車窗旁看沿途的風景,等車子到終點站後下去遛一圈,吃點東西什麼的再乘同一路車回去。

不過後一種消遣寂寞的方法很少用。因為深圳的人很多,每一趟公交都是人滿為患,大街上到處是洶湧的人群,置身其間總有一種隨時被淹沒的感覺。人潮如海,我只是茫茫大海中一片隨波逐浪的葉子啊。

4.一場悲劇(1)

於晶晶最近顯得很不正常。

前面說了,於晶晶是我進廠後教我做事的師傅,在這個廠乾了也快三年了。我學會後她就調到前面去做焊接的工位,不過我們做的工序沒有“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說法。巴不得來一個徒弟教會了撒手不干。原因很簡單,這個工位的壓力太大,責任太多,權力太小,那是誰也不願意幹的。我拿到上崗証以後,陳詠梅也開始日益看重我,不時把我叫到一邊耳提面命一番:“我知道你壓力大,但是這個崗位實在是太重要了,還是要再細心一點,有什麼問題一定要及時報告給我。另外你跟後面FQC的關係也搞好一點,不要讓她們一看到不良品就開單出來。你工作認真我會看得到,評績效我是不會虧了你的。 ”

我也的確是不負她的看重,不時跟後面的做FQC工序的品管聊天,不久就把那個叫王倩的品管忽悠成了好朋友。順便提一句,陳詠梅看到產線的女孩子們聊天就會一聲不吭地站在後面,然後感受到組長威懾力的女孩子們自動就把嘴巴給閉上了。但是如果我跟王倩在聊天,她就不管了,視若無睹地走過去。原因就是她明白,我跟品管的關係越好,產線有問題時就越好說話。在電子廠,生產部跟品管部的關係那可實在是太複雜了,不是三兩句就說得清的。

因為跟王倩的關係好,如果不小心把不良品放過去只要不是非常誇張嚴重的,她都只是把不良品退回,讓我換一個產品,要是換作其他的品管早開單了。儘管這樣,我還是非常小心,盡量不讓那些不良品漏過去。

但是今天才一個上午,王倩就退回了三個漏焊點的產品。在所有的不良品中漏工序是最嚴重的一種不良品,居然連續出現了三次,我可算是馬虎到家了。不過很奇怪的是平時這種不良品很少出現,怎麼今天就多了呢?看來我得好好把關。於是下午開始留心起來,這下不得了,下午才剛上班一個小時就看到了五個漏焊點的不良品,並且有很多產品雖然沒有漏焊點,但不是焊偏了就是焊重了。弄得我神經兮兮的,所有的產品看兩遍之後才放過去。我不由得對兩個做焊接工序的高華麗和於晶晶抱怨:“你們兩個小心一點兒啊,這麼多產品焊也不焊就放過來了,開單了你們就死定了!”

4.一場悲劇(2)

高華麗說:“我絕對沒有,我是把每一個產品都焊完了後再檢查一遍才放過去的。”

於晶晶則像如夢初醒般恍然:“啊?有漏焊的產品哪?這個肯定不是我漏過去的。”

這條組裝線上總共就兩個焊接的工位,並且兩個人所焊產品的部位也相同。高華麗是新人,但是做事還算細心;於晶晶是老員工了,平時不太愛說話,看得出來也是做事認真的老實人。那會是誰呢?我想著要不要把這個事情告訴陳詠梅,讓她去解決好了。但是這兩個人,一個是跟我一起進廠的好朋友,一個是曾經手把手教我的師傅,不管查出是哪個人有問題都會免不了挨罵,這可都是我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於是我叫高華麗:“你把你做的產品打上一個記號,我得看看。”

高華麗答應了,我把兩個人的產品分開檢查,馬上就發現了高華麗的產品一切正常,而於晶晶的產品中就有很多焊偏焊重的。留心看了看,果然不久後就看到了有漏焊的產品。

“於晶晶,是你的產品有漏焊的,你今天做的還有很多不良產品。你要注意一點。”我對於晶晶說。

於晶晶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會注意的。”

儘管於晶晶認錯的態度良好,這並不代表真的是注意了。這不,剛一小會兒的工夫,又是一個漏焊的產品。這次我沒有做聲,留神地看了看她是怎麼做事的。這才發現平時認真工作的老實人這會兒目光迷離,神色恍惚,一會兒在發呆,一會兒又神秘地微笑,一會兒又皺皺眉頭。可以猜測得到她有滿腹的心事。

“於晶晶,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我大聲說。

我的話顯然是讓正沉醉在自我世界中的於晶晶嚇了一大跳:“啊?沒有啊,我沒有談……談戀愛。”

這句有些結巴的話把周圍的楊燕、高華麗都惹笑了,楊燕說:“鬼才相信呢,你現在的樣子擺明了就是做賊心虛。”

高華麗笑著說:“肯定是不想買糖給我們吃了,不行,不管怎麼樣,這糖你都得買了,尤其是葉子和王倩,她們今天可是真夠辛苦的,你不買我們都不答應。”

4.一場悲劇(3)

於是王倩、楊燕她們一起起哄:“就是,都在一條線上,還掖著藏著。從實招來,那個他是不是我們認識的人?你們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樣的聲勢於晶晶招架不住了:“好了,好了,我買就是了,明天我就給你們帶來。”

我問:“他是誰呀?

於晶晶的聲音有些乾澀:“你們先別問了,我心裡正煩著呢,以後你們會知道的。”

“以後你們就會知道了。”在這一刻一定有一個魔鬼躲在某個角落裡露出猙獰的笑容。

但是我們不知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我們不知道於晶晶,這個平時言語不多、老實善良的女孩早已經暗中跟研發部的一個李姓有婦之夫過從甚密,甚至珠胎暗結。我們不知道此時此刻的她已經被那個只想玩弄少女的高工所拋棄,留著她跟肚子裡的孩子正面臨著人生最重要的抉擇。我們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是多麼的茫然無助,多麼的驚慌失措。我們也不知道此時此刻她有多麼的需要我們,哪怕是一句問候,一聲安慰。我們更不知道此時此刻距她離開人世僅僅還有十幾個小時。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只是肉體凡胎。

我們都只是情竇初開的女孩,我們以為愛情都是甜蜜的、幸福的、浪漫的、溫暖的,我們以為愛人都是可靠的、忠誠的、唯一的、負責的。我們見過得還太少太少,以致有些無知。

沒有人知道她是否恨過那個男人。於晶晶比較內向,沒有多少可傾訴的老鄉朋友。好在她有記日記的習慣,她把心底里那些不能說不敢講的事全部寫在上面了。但是在最後一天,她的日記裡僅有一句話:“寶貝,你的爸爸不要我們了,我帶你去天堂好嗎?”

我帶你去天堂好嗎?

4.一場悲劇(4)

在我的人生中從來沒有擁有過什麼,即使是你爸爸,他也不是我的,唯有你才是我最重要的愛人。如果殺死你,我不忍心。如果把你生下來,那麼你將一生一世都被世人看輕。我們還是走吧,我們去一個可以在一起又沒人打擾的地方,那就是天堂,我帶你去天堂好嗎?

你靜靜地躺在床上,隔著床簾,你不去聽宿舍裡進進出出的腳步聲,不去聽七嘴八舌的說話聲。你的腦海裡反反复复只有他說的幾句話:“我跟你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聰明一點就去把孩子打掉!記住,以後也不要來找我了!”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是那麼的冷酷,那麼的絕情,以至回想起來仍然全身發脹,胸口彷彿有人拿著一把鐵鎚重重地砸著。但是你沒有哭,你已經沒有眼淚。

夜是黑的,濃墨一般;夜是靜的,死寂一般。

然而是誰在深夜裡對著寂寞無人的長廊唱著多情的歌?又是誰打開了樓角的白熾燈趕走了夜的黑暗?五月裡帶著泥土清香的空氣,悄然而來,那是家鄉的田野。在每一個黃昏來臨之際,所有的樹木和花朵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六歲的你聽到植物說話的聲音,好奇地把耳朵伸到一朵黃色的花朵邊,想听清楚它們到底在議論什麼。花朵悚然閉合,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天地安靜下來。

天地安靜下來,模糊的窗子一點一點在清晰,天亮了,又是一天的清晨來臨。

上班去嗎?面對工友,難道繼續強顏歡笑?還是實話實說,讓她們去恥笑?如果辭職回家,家裡會有我和寶貝的容身之地嗎?這樣回家,讓村里其他人一起來恥笑我們家嗎?而且父親除了罵,母親除了哭,還會有什麼辦法?

生命的最後關頭,於晶晶一定是把那些酸楚和悲傷回憶了一遍又一遍,童年、家鄉、朋友、父母……都無法給她安慰,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於是她仔細地把床上的被子、衣服疊好,再整整齊齊地穿好衣服。然後來到七樓的過道上,神色溫柔平靜,輕輕鬆鬆地跨過護欄,縱身一躍。

於晶晶躍下七樓的時候,同一棟樓的我還在賴床,陳詠梅剛起床正準備刷牙,高華麗和楊燕的臉上滿臉都是洗面奶的泡泡,但是一聲尖叫霎時驚動了整棟宿舍:快來人哪,有人跳樓了!

所有的人都湧向樓道:是誰?

4.一場悲劇(5)

我的宿舍在四樓,加上本來就有些近視,向下望時並沒有看清跳樓的人是誰。很快保安來了,救護車來了,嗚哇嗚哇的鳴叫聲讓人心裡一陣發緊。

上班的時候經過宿舍樓下,不由得朝跳樓女工躺過的地方望瞭望,只見一攤通紅的血跡還留在上面,沒來得及清洗。一路走著,不斷聽到周圍的人在議論猜測跳樓的人是誰。我剛到更衣室,就碰到陳詠梅從車間裡急匆匆地走出來。她看到我後馬上對我說:“葉子,你先不要進去上班,跟我一起去一趟寶安人民醫院。”

“怎麼啦?”我問。

陳詠梅三下兩下把無塵衣脫了:“快走吧,路上再跟你說,中央安全處的車子在外面等著呢。”

我心裡隱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但是又不好問什麼,只得一路跟著陳詠梅出去。

陳詠梅帶著我來到一輛麵包車前,裡面有一個司機和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那個男人看到陳詠梅就問:“你就是陳詠梅,於晶晶的組長?”

陳詠梅點點頭,那個男人說:“我就是中央安全處的唐順,上車吧。”我們便上了車,車子就向廠外奔馳而去。

我不由得把此去的目的跟跳樓事件聯繫起來,忍不住問:“是於晶晶跳樓嗎?她現在情況怎麼樣?會不會死啊?”

唐順說:“剛剛送她去醫院的同事打電話來說情況很危險,醫生診斷有內臟出血和腦顱骨折,生還的希望不大,但是還在全力搶救中。”

陳詠梅問:“好好的,她為什麼要跳樓?”

唐順說:“現在我們中央安全處也在全力追查這件事,你們是她的上司跟同事,她的事你們肯定比我們清楚,有什麼情況還是要跟我們講清楚好。”

我問:“她有沒有留下遺書?我覺得她完全沒有自殺的理由啊。又是在談戀愛,還說今天要給我們買糖呢。她會不會是失足掉下去的?”

陳詠梅說:“怎麼可能是失足掉下的,護欄那麼高,又不是小孩子了,一大清早爬護欄。”

4.一場悲劇(6)

唐順說:“我們已經把她所有的東西先保管了,如果她救不回來再去找一找有沒有遺書吧。”

我們剛走進醫院,就看見一個穿著廠服的男子走上前來:“沒用了,人死了,已經送到太平間去了。”

我知道這個男人,是送於晶晶到醫院來的人,肯定也是中央安全處的。聽到這個消息,我跟陳詠梅的手不由得握到一起,都有幾分不信:“真的嗎?”

“你認為我有必要騙你們嗎?”

唐順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就回去吧。”

一路上我們都默不做聲,我機械地走進廠房,機械地換著工衣,機械地走進生產車間,仍然無法相信昨天還是一個鮮活如花的生命,今天就這樣消失了。回到工位,我特意看了看於晶晶平時所坐的焊接工位,那裡現在坐的是一個從別的產線臨時過來支援的女工。那個女工也是年紀不大,看上去清秀可人。她走了,從此將再也不回來了。我心裡一酸,潸然淚下。

後來陸陸續續聽到一些小道消息,中央安全處在於晶晶的遺物裡找到了懷孕的化驗單和病曆本,也看到了她的日記。李姓的高工已經被查出辭退。於晶晶的父母親對於廠方兩萬塊錢的賠償不滿意,準備上訴。

後來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過於晶晶,如同宿舍樓下那攤被洗掉的血跡一樣,處理得乾乾淨淨。現代人無疑都是善忘的,幸好善忘,否則背負了太多的悲痛,承載了太多的傷心,在打工這條路上將無法前行。

前面的路還長,我們還是要往前走,死者從來都注定被遺忘,也許有一天,我們也將被世界遺忘。

5.和美女同事要搞好關係(1)

轉眼之間到了6月,又是一年最熱的時候。廠方又開始招工,看著那些提著大包小包進廠的女孩子總有一種親切感。她們都是我的同事,一樣身處社會底層。

有一天,上班後不久,陳詠梅帶進來一個女孩子,對我說:“這個是新近入廠的員工,叫謝芳。你把PQC這個工位要做的事好好地教一教她。”

我有些遲疑:“老大,我在這工位時間也不是很久,我怕我教不好。”

陳詠梅說:“我現在就是要這個工位的人,這條線就只有你一個人會這道工序了。我對你有絕對的信心,好好教她,如果有不知道的問我就行了。 ”

“那,好吧。”看到陳詠梅那麼信任我,我只好答應了。

“另外,你把這裡上班的紀律和注意事項給她講講,給稽核組的人抓到了可不是玩的。”陳詠梅又交代了一句便走了。

我對站在一邊的謝芳說:“你去把那邊的椅子搬過來坐。”

謝芳說:“好。”就過去搬來了一把椅子坐在我旁邊。

我看了她一眼,說:“我現在手裡有幾盒貨沒看,先看完了再給你講吧。”

雖然只是一眼,但是我已經看到她有烏黑的眉毛,白皙的皮膚,一雙眼睛更是秋水盈盈,顧盼神飛,不難想像通身包裹的無塵衣裡是怎樣一副美麗的身軀。忍不住再看,儘管在車間裡看不到眉眼以外的部分,仍能覺得出她是我所有見過的女人當中最美的一個。

我嘆了一口氣,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後面的王倩就說了:“葉子,你這個新來的徒弟好漂亮啊。”

“唉,是啊,陳詠梅可真是會挑人,一下就把我們這條產線女孩子的外貌檔次提高了一大截。”我說。

謝芳笑了:“你們也不錯啊,外面都在說這個電子廠是一個美女窩,我看大家都可以。”

5.和美女同事要搞好關係(2)

“我們只是'可以'和'不錯',但你卻絕對夠得上是'滿分'。我看在這個廠目前為止,你要是說長得第二,那就沒人敢自稱是第一。”

謝芳說:“沒這麼嚴重,我也只是長得一般般吧。”

我歪歪頭笑了笑:“一般一般,港姐第三;很醜很醜,亞姐第九。”

謝芳和王倩都笑了,隔了一會兒,王倩說:“長得那麼漂亮,怎麼分到產線的?按道理來說該分到辦公室做文員的。”

我看著謝芳對王倩說:“你還別說,她應該很快就會離開這裡的。她不是做產線員工的命。”

謝芳說:“我又沒學歷又沒後台,怎麼說也只能當普通員工吧。”

我笑了笑,便對她說:“好了,我只不過是比你先到這個廠,做你的師傅實在是不敢當。今天我先把這個車間裡的紀律說一說,免得你不知道。還有你要知道,在這裡你所有犯錯的後果都將由我們的組長來承擔,你要特別小心。”

我把車間裡的紀律給她略略說了說,例如頭髮不能外露啊,不可以蹺二郞腿啊,上班不可以趴在桌子上啊,靜電手鐲一定要戴好啊,沒有離崗証不可以離開工作崗位啊,車間內不允許跑動啊,等等。

謝芳聽了說:“哇,你們怎麼過得下去呀,這規矩也太多了吧。”

我說:“習慣了就好,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還有,拿產品時一次只能拿一個,並且必須雙手作業;產品在生產線上堆放不可以超過三層;所有在產線堆放的產品必須寫好標識;型號不同的產品不可以放在同一個盒子裡……”

我看謝芳在笑吟吟地聽著,怕她不知道其中利害,正告她:“如果我們違反了那些紀律,又很不幸地被上面的高層或者稽核組的人碰到,我們都要寫檢查,檢查要有改善對策和組長、主管的簽名才可以。那些人的名字可不是隨便就簽給你的,去簽名的時候至少要把你修理一頓再說。”

看到我一本正經的樣子,謝芳鄭重地說:“知道了,我會很小心的。”

吃飯的時候到了,我跟謝芳、王倩說:“要不中午咱們三個一起去吃飯?”

5.和美女同事要搞好關係(3)

王倩說:“好,我們在樓梯口會合吧。”

心直口快的王倩看到脫去工裝穿著廠服的謝芳馬上叫了:“哎,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怎麼把好的全部就給你了呢。臉長得好也就算了吧,但是身材居然也這麼好。實在是不公平,怎麼我就沒有一樣好呢?”

我細細打量著謝芳,的確,謝芳和廠裡所有的女孩子一樣上衣是天藍色的廠服,下身是一條普通的牛仔褲。其他人穿著這樣的衣服都顯得中規中矩,很難有讓人記得住的地方。可是穿在謝芳的身上,就襯得皮膚是白裡透紅,腰身是楊柳春風,讓人一見難忘。

謝芳微微一笑:“千萬不要這麼說啦,我會很不自在的。”

也許謝芳從小到大聽到不少人誇她,但是說得這麼露骨的還是第一次。我說:“秀色可餐,對著這樣的人吃起飯來應該更香吧,走啊,去遲了又是排老長老長的隊。”

自從收了謝芳這個徒弟後,日子忽然添了許多樂趣。謝芳是我的第一個徒弟,沒想到自己進廠才那麼一點時間就開始當師傅了,心裡就有一種小小的成就感。而且謝芳做事非常認真,學起東西來相當快。不要以為漂亮的女生就沒大腦,只懂得愛美和傻笑。憑著謝芳做事的那股認真勁,加上她的外貌所能帶來的機遇,我敢斷定她絕對不是池中之物,早晚有一天會一飛沖天。

所以對她,我是非常的周到,有問必答,坦誠相待。地球是圓的,生活有無數的可能,說不定今天我還是她師傅,明天我就將成為她稽核的對象呢。

沒多久,我就發現到我們產線附近轉悠的男人多了起來。很明顯,他們都是衝著謝芳來的。那些男人臉皮薄一點的就站在邊上看一看,臉皮厚一點的干脆就湊上前來問這問那的,謝芳不理時又找我來搭訕,想通過我來引起謝芳的注意。別說是謝芳,我都快煩死了。有的男人更是直截了當:“美女,今晚有空嗎,請你吃飯怎麼樣?”

5.和美女同事要搞好關係(4)

在一個美女身邊待了一段日子以後,我才知道作為一個真正的美女,她需要面對男人們設下的多少誘惑與陷阱。那些男人一個個態度謙恭,蜜語甜言,風趣幽默,請吃飯,請K歌,請跳舞,那都是有目的的。總之一句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觀察了一陣,我發現謝芳是一個非常自重的女孩,並不像一般漂亮姑娘那樣虛榮,她輕易不會接受一個男人請吃請玩的邀請。後來實在是不勝其煩了,就跟我說:“要是還有人請我去幹嗎的,你就說我已經有一個準備結婚的男朋友了,讓他們不要白費心思了。”

“你這不是還沒有男朋友嗎,我看有不少人是真的喜歡你,要不你就在其中挑一個吧,省得那麼煩。”我說。

謝芳說:“我還太小了,又不是在學校裡。出來社會上,找到男朋友頂多也就談兩三年,就得想著結婚了。結了婚,女人就是一輩子了。那麼早結婚對我們女孩子來講真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不禁對謝芳刮目相看了,她年紀也就是跟我差不多,但是想問題可比我深入多了。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的美女呀。我說:“行,再有男人來騷擾我們,我就對他說你有男朋友了。”

自從我放出謝芳有男朋友的消息以後,身邊轉悠的男人們就開始少了。謝芳在工作上是一天比一天有進步,我慢慢地開始有時間去產線前面學別的工序。前面十幾道組裝工序都是比較簡單的,幾乎是一學就會,加上我有外觀檢查的基礎,知道怎樣的動作可以避免產生不良品,做出來的產品是又好又快。陳詠梅也有意讓我把各個工序學全,這樣有人請假或有別的事時就可以讓我頂替。

我心裡盤算著,等謝芳完全會看外觀檢查這道工序後,我就可以不做固定的工位了,產線哪個地方需要就到哪裡去幫忙,那多爽啊,比做固定工位好玩多了。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謝芳拿到上崗証的第二天,謝芳便調走了,走的時候也沒跟我說一聲。

沒辦法,我只好又坐到外觀檢查的工位上去。王倩也調到另一條產線上驗貨去了,她告訴我,由於我們的關係太好了,被品管領班看到,不管怎樣都要把她調開,以免生產部弄虛作假。新調來的品管是一個剛招進不久的小姑娘,那個鐵面無私剛正不阿,簡直讓人吃不消。但是也沒辦法,只好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把貨看好,以免出了問題難以交代。

5.和美女同事要搞好關係(5)

第二天,我正在工位上專心地看產品,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身邊站了人,我抬頭一看,是謝芳,她穿著外來人員的工衣正衝著我燦爛地笑呢。

“呀,真是士別一日,刮目相看呢。才一天的時間,就把這個工衣穿上了。”我笑著。

“師傅啊,您就別取笑徒弟了。”謝芳也回敬著說。

“現在在哪個部門高就啊,到這裡有何貴幹哪?這麼有空,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吧。”我說。

“就是專門來看你的啊。”謝芳認真地說,“我想著昨天走得太急了點,別人一來叫就只能先走了,也沒跟你說一聲。”

我心下有些感慨,其實謝芳調走以後根本沒必要跟我講什麼,對於她以後的職場生涯來講,我對她不會再有任何的利用價值。從這一點來看,她就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至少她還是重感情的。

於是我跟她說:“不用那麼客氣,應該我去看你才對,以後說不定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你提點呢。”

“你這是在說哪裡話呢,你是我的師傅,進廠後又多虧你的關照,我不來看你該去看誰呢?”

“你還沒告訴我現在你在哪裡做事,做什麼呢。”

“我現在四樓做我們部門的辦公室文員,今天先熟悉熟悉我們部門各個車間的狀況。這不現在就到這裡熟悉來了。”

“呵呵,剛才還在賣人情呢,說是專門來看我來著,其實呢只是順便罷了。”

“我對我們車間是夠熟悉的了,還用得著來看嗎?只是打著這個名號來的,來了也只是想看看你。”

5.和美女同事要搞好關係(6)

“我們部門不是已經有一個文員了嗎?怎麼,那個人要走了嗎?”

“不知道啊,聽我們的經理說好像我們當中有一個要調到副總的辦公室去吧。”

“我看肯定是先把你培訓培訓,再把你調到副總辦公室去。”

“別那麼肯定,還不一定是我,我們經理都說要看看誰更合適。”

我說:“我們部門的文員我見過,如果她要調走的話早就調走了,也不會等到現在。而且你的身材、外貌和做事的態度都比她出色多了,如果我是副總我就選你。”

“可惜你不是副總啊。再說了,我不認為外貌是一個人才的競爭資本。”

“那你就錯了,這個世界上,美女從來就是最稀缺的資源。”

不出我所料,不久謝芳就高升為公司常務副總辦公室的文員,剛開始時她還會不時到產線看看我,跟我說說話,久了就不來了。而我又拘於自己的身份,不想給她留下巴結她的印象,也沒怎麼去找她玩。慢慢地我們的關係就淡了。

也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6.不學習,就會完蛋(1)

廠外有家書店,我經常會在下班後去那裡看看書,常常都是只看不買。記得有一次那家書店新來了一部《王國維學術經典集》,定價為21元,被我找到後,實在捨不得出錢把它買下來,畢竟囊中羞澀。於是每天下班後跑到書店裡去看,一直持續了一個星期。那天,我終於把最後的《人間詞話》看完了,翻了又翻,戀戀不捨地放回了書架。這時就有人在身後說話了:“這書看完了吧,你覺得這本書好嗎?”

我扭頭一看,是一個黑黑瘦瘦的中年男人,我認出來他是這個書店的人,基本上我每天過來都會看到他。於是對他笑了笑:“這是一代大師的作品,我一個無名小輩,只能是吸收和接受他的知識觀點,哪裡敢評論是'好',還是'不好'。”
那個男人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倒是,能評價他的人像魯迅啊、陳寅恪啊、馮友蘭啊,早都去見馬克思了,後來的小輩們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兒了。”

我聽那個人說話還挺有意思的,便點點頭說:“那些人去見了馬克思後,咱們的國學就有點有名無實了,前一陣子看到有人在報上寫了一篇評論,他說國學已經死了,偏激是偏激了點,但還是挺有道理的。”

那個男人聽了:“嗯,有些見識,不錯。這本書就送給你吧。”

說著他把書從書架裡抽出來遞到我手上:“就當是交你這個朋友。”

我從來沒有接受過一個陌生人給的東西,加上我對廠外的人,尤其是男人還是有戒備心的,慌忙就把書推了過去:“這個書我已經看完了,你還是留起來賣掉吧。”

那個男人說:“你客氣什麼呢,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這書送給你正合適。”

我接過書,輕輕翻了翻:“這書放在這裡就很好,說不定也有人跟我一樣,每天來看一看,要是找不到了,總是有遺憾的。”說著我把書放進書架上。

那個男人笑笑:“這本書我要是賣的話早賣掉了,只是看到你每天都來看,你還沒有看完,而且這書是到後面才是最精髓的部分,沒看到的話是太可惜了,所以我是專門為你留的。”

6.不學習,就會完蛋(2)

我一愣,心里便有些感動:“那太謝謝你了,我想,我們之間素不相識,其實你不必這樣的,影響了你的生意,這讓我很過意不去的。”

“其實我們已經很熟悉了,你不這麼認為嗎?基本上你每天都會到我們店裡來一趟,我們之間認識,只是沒有打過交道。”

想到那個男人那麼熱情那麼誠懇,我也不好意思裝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色來,主動說:“是啊,只是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我叫葉子,在電子廠打工。”

那個男人伸出手來跟我握了握:“你好,我叫華開,以前是江西吉安的一個中學老師。很高興認識你。”

我笑了笑說:“哦,你以前還是中學老師呢。你的名字很有趣啊,倒過來听就是'開花'。”

華開笑了:“那證明我們有緣,不是嗎?你是葉,我是花,花開盡了葉子來。”

我說:“嗯,你真會說話。”

華開說:“還是欠缺了一點。我這個人吧,就是愛交朋友,我也交了你們廠的不少朋友。你們年輕人思想比較銳進,跟你們交流交流能學到很多東西。”

我不知道華開跟我認識是否帶有目的,但是我的確很高興認識這個書店的老闆,一個滿臉滄桑的江西吉安中年男人。由於華開以前做過老師,我便叫他“華老師”。順便也認識了書店裡的兩個女店員,一個叫阿眉,一個叫張秀婷。阿眉是廣西人,比較直爽;張秀婷是湖北人,不太愛說話,多愁善感,心思細膩,比較內向。

以後我去他們書店就比較隨意了,如果想看哪本書,不管是新書還是出租的舊書他們都讓我隨便拿回去看,只要能還回來就行了。當然,我是一個比較自覺的人,不會把別人給的方便當隨便,每次把書看完了後就趕緊送回去。日子久了,有時去書店碰巧他們都很忙便會讓我幫忙看店。閒的時候四個人會在一起聊天,天南地北古今中外雲山霧罩亂侃一通。慢慢地彼此熟悉起來,有時也會開開玩笑,一起吃吃喝喝。

7月的一天,我照常到書店裡去玩,四處看有沒有自己感興趣的書。華開也在,他對我說:“你拿了書到那邊坐著去看吧,站著看多累啊。”

我隨便挑了一本書,到一邊坐著慢慢看,華開對我說:“葉子,我看你挺喜歡讀書的嘛,有沒有想過再去讀書考一個文憑?”

6.不學習,就會完蛋(3)

“再去考一個文憑?”我聽了一愣,說實在的,自從進了電子廠後,整天在流水線上工作,我幾乎已經忘了自己還是正規大專院校出來的畢業生。社會就是那麼現實,如果找不到對口的工作,就是博士畢業又如何呢?

“是啊,再去考一個文憑。你想,現在這個社會競爭那麼激烈,如果手上多一個證件,那不就等於是多了一條路嗎?再說你現在單身一人,沒牽沒掛的,多餘的時間正好用來學習啊。”

聽華開這麼一說,我有點兒心動了:“我對深圳也不怎麼熟,不知道哪裡可以報名參加自學考試,不然也可以試試。”

“我知道在哪裡可以報名,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決心。”

“那你把報名的地址給我,說不定哪天我無聊了就想去讀書了。”

“沒問題。不過要真是想去讀書可不是一時無聊來了興致就可以的,那可不是說著玩的,必須在以後的幾年裡一直堅持下去才有可能拿到文憑。”

我問:“真有那麼難啊?”

“那是,很多人都在考,但是最後能拿到文憑的人可不多,原因就是堅持不下去。”說著華開拿來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地址:
寶安79區好運來商務大廈A棟11樓深圳市達聞培訓中心

我看了看,說:“離這里遠不遠啊,怎麼坐車?”

“很近的,你只要在廠門口的公交站上坐車到西鄉街道辦下車,對面就是好運來商務大廈。”

“那謝謝你啊。”

“不用謝。不過,我記得自學考試報名的日子是每年的一月中旬和七月中旬,應該很快就開始了,你得好好準備一下。”

華開給的地址,被我小心地夾在日記本里,但是要不要報考,報考什麼專業,我一直都沒拿定主意。幾天后去看報紙,《深圳日報》裡發了一則消息,當天是自學考試開始報名的日子,說深圳的自學考試學生預計將突破3萬。

我想:沒什麼好害怕的,也就是三四年的時間。你不去考試,你又能幹什麼事情?還不如去考一個本科文憑。

我打定主意後就不再多猶豫了,便選了行政管理的專業。離考試還剩下三個月的時間,我怕自己騰不出那麼多時間來學習,報考了也考不好,沒敢多報,就先報了《毛澤東思想》和《馬克思政治經濟學原理》兩門公共課。

6.不學習,就會完蛋(4)

然後我又按照自己的自學方法買了教材、筆記本、同步練習、單元試捲和模擬試卷。

我的心思開始放在自學考試上,除了上班和下班會看看報紙,其他時間基本就是捧著自考的教材在看。

8月份陳詠梅又讓我收了一個徒弟,一個叫程穎穎的陝西女孩。可能她剛從學校出來吧,整個人都顯得非常天真稚氣。進來時我帶著她,她就老是喊我“師傅師傅”的,我不習慣這樣的稱呼,她就改口叫我“葉子姐”。我想自己的年歲比她是要大一些,看著她叫得那麼甜,心想有這麼一個妹妹也不錯,就默認了這個稱呼。沒想到這一叫,就叫出了我們真正的姐妹情分,直到她後來去杭州做銷售了,不時打電話給我,還是一口一個“葉子姐”。小妮子現在漸漸露出她作為一個女強人的風範,這是當初絕對想不到的。 N年以後回想起我們那個時候的光景,心裡還是一片溫暖。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一片天真的小女孩身上的擔子也是不輕的。她也是來自一個並不富裕的農村家庭,姐姐考上大學以後,學費成了家裡沉重的負擔,初中畢業的她就不得不輟學來廣東打工。

剛開始時程穎穎下班後總黏著我,我去看報她也去看報。我在看教材她就拿了一本小說待在邊上跟著看。後來在廠裡熟悉了,就開始跟高華麗和楊燕她們一樣,不時去舞廳裡玩。然後第二天就在工位上跟我報備,昨天見了什麼樣的男孩子啊之類的。她是一片天真,並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少陷阱。我就有幾分擔心了,程穎穎應變能力不如楊燕,處事慬慎不如高華麗。並且我早就听說廠外有一些不務正業的混混總在我們廠周圍的舞廳出沒,然後以談女朋友的名義追求女孩們。一旦女孩跟他們交往起來,就永遠別想掙脫他們的魔掌了。在外面出錢租房把她們養起來那是小事,更恐怖的是把她們拐賣到一個不知名的深山村子裡,那可就真的完了。這些都有活生生的例子,幾乎廠裡每年都會失踪那麼幾個女孩子。

6.不學習,就會完蛋(5)

想了想,我決定跟她講一講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至於她聽不聽,或者是聽進了多少,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穎穎,你很喜歡到舞廳去玩嗎?”

程穎穎說:“也不是很喜歡,只是下班以後有些無聊,就想去舞廳看看。”

“這樣啊,那種地方最好少去一點,像你這種小女孩最容易給舞廳裡的壞人騙了。”

“我沒看到那裡有壞人呀。”

我忍不住笑了:“難道壞人還會在額頭上刻字啊?”

程穎穎問:“那怎麼樣的人才是壞人?”

我想了想說:“反正只要是男人,老是圍著你轉,看起來又像好人的樣子,就可能是壞人,就要提防他們了。”

程穎穎問:“那怎麼提防啊?”

“盡量不要單獨跟他們在一起,他們要是送你什麼東西也不要接受,還有我聽說舞廳裡有人會在飲料裡下迷藥,那些男人給你的東西也不能喝。”

程穎穎想了想說:“葉子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以後不去舞廳那種複雜的地方了。你那裡不是有很多書嗎,下了班以後我就去你那裡看書好不好?”

“這有什麼不行的,你還可以拿回你宿舍裡去看呢。”

之後程穎穎便很少去那些娛樂場所,跟我一樣,慢慢地也養成讀書看報的習慣。

7.同事之間,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誼? (1)

自從我開始自學後,就發現有一個好的學習條件和學習環境是多麼奢侈的事。首先是學習條件,我要記筆記,做練習,做試卷,那就得有一張書桌和椅子。這對於我來說簡直是難以辦到的事,我沒有多餘的閒錢來買這些東西,更重要的是宿舍也沒有放個人書桌的先例。宿舍裡是有一張書桌,但是沒有椅子。書桌上面放了一堆堆的杯子、水果、老乾媽麻椒等等。桌面油跡斑斑的,上面佈滿了不明物質留下的痕跡,我看了也不忍心把我雪白乾淨的筆記本放在上面寫字,只好趴在床上做筆記。不用說,這是很辛苦的,經常是趴著寫了一會兒就頭昏眼花。

這樣過了一些日子,我實在是頂不住了。有一天提前下了班,我把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清理到旁邊的櫃子上面,然後把書桌搬到沖涼房裡用洗衣粉仔仔細細地洗了一遍,回來用抹布擦乾後再鋪上一層報紙用透明膠粘好。這下一張乾淨的書桌就新鮮出爐了。

我滿意地打量著我的勞動成果,把書攤到上面開始記筆記。這時宿舍裡開始有人下班回來了,先進來的是2號床的黃明娟,她看我坐在床上(我是7號床,下舖),書桌移到我的床邊,上麵攤了一堆學習資料,就問:“葉子,你把桌子上的東西放哪兒去了?”

我指了指說:“那些東西全部放在櫃子上面呢。”

黃明娟也沒吭聲,拿了杯子就去走廊盡頭接水。

過了一會兒,5號床的鄺小美回來了,也問自己的杯子在哪裡,我也告訴她了。

管不了那麼多,我抄著筆記,絲毫沒有覺得今天的宿舍有什麼異常,只覺得宿捨一下安靜了很多,進進出出的人不再像往常一樣唧唧喳喳地說話,每個人都言語不多。

7.同事之間,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誼? (2)

我看了看時間,快十點了,還有一個小時就要關燈了,但是我還沒有洗澡呢。便把書收了,拿了衣服和桶到洗澡間裡去。

等回來的時候一看,原本擺在我床邊的桌子已經移到宿舍中央,並且水杯、水果、零食又回來了,堆得滿滿一桌子。我愣住了,尤其看到干淨的報紙上還放了一個油汪汪的蔥花餅。這時鄺小美說話了:“葉子,你以後用過桌子了要記得把桌子歸回原位,把我們放到一邊的東西放回去。”

我乞求著說:“你們不要把東西放桌子上行嗎?我想用這個桌子記一點筆記。”

鄺小美說:“這個可能嗎?如果這張桌子只是我一個人的,你開了口,我是可以讓給你去用。但是現在一宿舍人都在呢,你讓她們都答應了才行。 ”

黃明娟在一旁接過話說:“怎麼可能!還當這個桌子是自己的私有財產,用過了也不歸回原位!”

聽到黃明娟強硬的口氣,我的態度也不由得強硬起來:“但是公司給我們提供這張桌子時並沒有說是讓大家放東西的啊,我們宿舍條款裡寫了,這是一張書桌。”

黃明娟說:“書桌又怎麼啦,老娘就是喜歡在上面放東西!我看過的所有宿舍都是用這張桌子來放水杯雜物的,怎麼到這個宿舍就不行了?你厲害是不是?你說不可以放東西就不可以放東西是不是?”

看到黃明娟張狂的樣子,我有點生氣:“那我請你再說一遍,這張是什麼桌子?”

黃明娟大聲說:“書桌啊,我就說怎麼了?”

我的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說:“大家聽一聽,書桌,她自己都說這是一張書桌!什麼是書桌?書桌就是讓我們寫信看書寫東西用的桌子!”

黃明娟聲音又提高了八度:“你他媽少給我在這裡掰字眼!這是一個宿舍公用的物品,不是你的私人物品!”

我所處的環境中,周圍80%以上都是未婚少女,大家在一起說話都比較斯文客氣;還有剩下20%的男人基本也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一個個看起來顯得文質彬彬的樣子,說起話來也很文雅。整個的工作氛圍是超好,所以乍一聽到黃明娟的話我就覺得非常刺耳,忍不住就反駁她:“是公用物品沒錯!我也沒有說誰要用這張桌子就不給,你不要在這裡給我混淆概念!”

7.同事之間,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誼? (3)

黃明娟大概沒有想到我一個進廠不到一年的新人會這麼不給她這個老油條面子,她的脾氣本來就暴躁,這一下可把她給惹毛了,張牙舞爪地從床上跳下來,指著我的額頭說:“你媽逼的!你以為這個宿舍是你的!我們連用桌子的權利也沒有嗎?要你來批准!你他媽的是個什麼東西!”

我看著這個怒氣沖天的湖南妹子,她的食指一下一下指著我的額頭,便用手撥開定定地看著她,一個字一個字說:“把你的豬手拿開!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黃明娟挑釁地看著我,又拿食指在我額頭上點了一下說:“我就不拿開,你一個小爛逼又怎麼樣?”

我說:“很好,外面就是保安,我叫他進來,你有本事再把剛才那些話跟動作重複一遍!”

黃明娟的氣焰馬上就下去了,她知道保安一來不但沒有便宜,說不定還要受到記過處分。這時鄺小美走過來:“你們都別吵了,外面很多人在看呢,不就是一張桌子嘛,有什麼意思呢。”

我抬頭一看,里里外外有不少人在看熱鬧。門口站的是其他宿舍聞聲而來的人,宿舍裡面其他人則每個人都抱著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神態,甚至有些人還明顯地流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我可以斷定這個鄺小美表面是在這裡做和事老,暗地裡卻跟黃明娟是一伙的,不然剛才黃明娟咄咄逼人句句離不開生殖器的時候她怎麼不站出來,等形勢對黃明娟不利的時候就過來和泥巴?我厭惡地對她說:“不要在這裡假惺惺,少來這一套!”

這時一個穿保安制服的人從門口的人群裡擠進來:“怎麼回事,誰在吵架?”

我看著保安瞇著眼笑了笑:“沒有人吵架啊,我們只是在爭論一件事,聲音大了一點,只是到現在也沒有一個結果。”

保安問:“你們爭論什麼啊,讓我聽聽?”

在沒有看到保安時,黃明娟是氣焰萬丈,潑辣得很,等看到保安時她就像霜打過的茄子——蔫巴了,看來她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主。可能是怕我告發她剛才對我的辱罵行為,瞟了我兩眼。

7.同事之間,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誼? (4)

我故意不去看黃明娟,笑笑說:“是這樣的,我們在爭論這個桌子是什麼桌子,我說是書桌,用來給大家寫信或者看書寫字的,但是黃明娟說這是雜物桌,給一宿舍人放雜物的。你來說一說這是什麼桌啊?”

保安說:“公司的《宿舍守則》裡不是寫得很清楚嗎,這就是書桌呀,有什麼好爭論的!”

黃明娟說:“我沒有說這個不是書桌,是她不讓我們放東西。”

我說:“那公司給每個人配的櫃子是乾嗎用的?要放東西怎麼不放自己櫃子裡?說了這是書桌,又怎麼可以放東西,那不成了雜物桌了嗎?”

黃明娟說:“不是,我是說那桌子她老是一個人佔著,我們都用不到。”

我說:“你們誰要過來看書寫信,我有不讓你們用嗎?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有沒有這樣?”

黃明娟默不做聲了,保安一看這樣子就開始對她訓話了:“你們誰要用這張桌子寫信看書誰就用,自己不用就讓別人去用,不要看著別人用桌子也去找碴兒,把東西放在桌子上佔位子!”

然後又對我說:“以後說話不要這麼大聲,把別人影響了就不好,遇到什麼事也不要吵架,可以找我!”

我知道表面看上去這個保安像是對我們兩個各打五十大板,事實上就是宣判:這個桌子是書桌,只能用來寫字看書,而不能放雜物。我心領神會像雞啄米一般點著頭說:“我知道了,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我讓她把東西拿開就是了,再也不會像今天那麼大聲說話,影響別人。”

保安看我認錯態度誠懇,讓他作為一個保安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滿足,再看了看明顯不服氣的黃明娟,又有幾分不爽,對她說:“這些東西是你放的吧,把它清理乾淨吧,以後少惹一點是非。”

然後對那些看熱鬧的人說:“看什麼看,關燈的時間快到了,趕快回到自己的宿捨去!”

保安的話剛一說完,外面的那些人就一哄而散。看著保安走出去,我說:“你慢走啊,不送了。”

表面看起來那天晚上短兵相接我是大獲全勝,事實上我是一敗塗地。事關宿舍所有人的利益,所以她們大部分是站在黃明娟這邊的。而保安來了後居然讓我的歪理講通了,這就讓她們有了同仇敵愾的心理。毛主席說,凡是跟人民群眾作對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不久之後我就充分體會到這一點,陷入宿舍人民群眾鬥爭的汪洋大海之中。

7.同事之間,是否存在真正的友誼? (5)

如果說那天晚上跟黃明娟的正面衝突是遭遇戰,火力兇猛硝煙瀰漫,那麼後來的戰爭就是游擊戰了。宿舍裡的廣大人民群眾充分領悟了“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十六字真言,把我打得節節敗退。經常是我剛一走,桌子上又放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或者是老有人佔住看小說,或者是在我正學得起勁時就來了節奏強烈的音樂,搞得人心煩意亂。

不久我就妥協了,叫外面家具廠的木匠給我量身定做了一張書桌。那書桌跟我們宿舍裡的床一樣長,有點矮,坐在床上時剛好夠胸前,我把它放在床尾上。平時要學習的時候就坐在床上,把床簾一拉,就沒人打擾了。

有些東西破裂了就永遠補不回來了,比如說友情。儘管我不再用書桌,低調再低調,但是和黃明娟她們的關係並沒有好轉。從我住進這個宿舍開始,其實跟她們每個人的關係都處得挺不錯的,相安無事。自從我們因為書桌有了衝突後,黃明娟就像跟我有仇似的,處處跟我作對。她經常會指桑罵槐,有事沒事打擊我。這不,她下班剛一回來看到我在床上學習又在陰陽怪調了:“真是個好學生,一天到晚捧著書!小美,你知不知道啊,那些讀書讀得越多的人越是打工的命,那些沒文化的人才個個都是當老闆的!”

鄺小美附和著說:“是啊,你看我們廠的那些大學生,哪一個不是給人打工?外面當老闆的又有哪個是大學生啊?”

我生氣嗎?不,我已經沒有力氣生氣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我也不說什麼,抱著一堆學習資料跑到廠裡的閱覽室裡,才覺安靜一些。可是閱覽室的旁邊就是舞廳,經常是震天動地的音樂,又怎能安靜得下來?

我在想我是不是該搬出去,租一個房子,這樣學習起來方便一點。

上班的時候我把我的想法跟楊燕、高華麗她們一說,她們都讚成我搬出去。楊燕想了想又說:“你有沒有想過安全問題啊,我聽說外面租房很亂,有很多人被偷被搶的,萬一你遇到了怎麼辦?”

高華麗對我說:“我早就不想住宿捨了,不如我們一起去找一找房子,我們兩個人租一個單間怎麼樣?”

我說:“太好了,這樣我們也可以互相照應,房租一人一半也便宜一點。”

等到週六日放假的時候,我和高華麗、楊燕三個就到處去找房子,我們要找的是周圍出租的農民房。那時的西鄉還是一片破爛,農民房沒有現在那麼多那麼新,當然房租也沒有現在那麼貴。問了幾家,看了看房子四周的環境,房子內部的結構,最最主要的就是問房租要多少,水電費多少。基本上比較破的農民房在兩百塊一個月左右,新的農民房要兩百三到兩百五左右。加上每度電一塊二,每噸水三塊,一個月下來最多也不會超過兩百八,兩個人均攤,不會超過一百四。這樣的費用對於當時我們這樣一個月不過一千多塊左右的打工妹來說還是可以接受的。

關於房子,我跟高華麗意見一致,就是離廠要近,門戶要緊,四周無異味,乾淨安靜。不久我們就在廠外面找到一間跟我們要求基本符合的房子。接著就是騰出時間來買一些床、衣櫃等簡單的家具,當然也沒有忘記買一張書桌,然後我們就搬進去了。

8.被主管抓到把柄後(1)

搬進了房子,我就有一個非常好的學習環境了。我壓抑的心情也慢慢地平復下來,開始認真把兩門功課學好,爭取一次PASS。畢竟時間緊迫,僅僅靠下班那麼一小會兒時間是根本不夠用的,尤其是我考的又是兩門公共課,完全是靠記憶。沒有大量的背誦時間,你根本不可能記住那些詰牙拗口的概念。我開始沒完沒了地背誦著,時間不夠用便把那些內容抄在小紙條上隨身帶著,一有空就拿出來默誦一番。

有時上班的時候碰到前面工序有問題,生產線停下來的時候,我會從袖子裡拿出小紙片記誦。無塵車間的紀律是很嚴的,就算是沒事做,你也不能看與工作無關的東西。所以我一般都會很小心地把紙片壓在裝貨盒子底下,以逃過主管、組長和稽核組的層層嚴密監控。

有句話說得好,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我以前是不相信這句話的。我總覺得在產線上利用工作空隙背資料,採用的方法非常隱蔽,那些人監控得是嚴,但是想抓到我幹壞事還是沒那麼容易的。就在我自鳴得意,以為可以瞞天過海的時候,危險正悄然接近。

一天,又是產線待料的時候,我照常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紙條全神貫注地記誦著,渾然不知身後已經悄悄站了個人。等到我手裡的紙條被拿走時,抬頭一看,才發現身後站的是我們的主管趙響。

在我的印像中趙響是一個非常嚴肅的人,別的組長經常會跟主管們開一些玩笑,但趙響是個例外,絕對沒有哪個組長有膽子跟趙響開玩笑。原因是他言語不多,經常板著一張臉,好像所有的人都欠著他幾百萬似的。他很少到產線來看,來產線時他的樣子也是一副憂心忡忡、思考著國家大事的神態。搞得產線上所有的女孩子看到他就躲,躲不了的也盡量地規規矩矩做事,生怕被他抓到把柄。

看到趙響手裡捏著的紙條,我心裡又驚又怕。我在產線上一向都是遵規守紀,工作方面非常認真,陳詠梅對我也很滿意,曾不止一次在開早會的時候表揚過我,也不止一次跟我說年終評績效會給我評一個“優”。看來這下績效評優泡湯不用說,說不定還會記過呢。要是直接就記一個過倒還沒什麼,把你叫到一邊去教育才叫難過呢。

8.被主管抓到把柄後(2)

趙響拿著紙條一邊看上面的內容一邊打量我,然後他問我:“你叫什麼名字啊?什麼時候進廠的?”

我想,該來的總會來的,豁出去了,便硬著頭皮回答:“我叫葉子,去年10月份進廠的。”

趙響點點頭:“嗯。”也不說什麼,便走了。

我想,這就過關了,沒那麼容易吧,說不定他是一時沒有想到處罰我的辦法,先回去想一想,再過來找我算賬吧。

上面的高華麗說:“嚇死了,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一點都不知道。像個幽靈似的,沒個聲響就站到後面來了。”

楊燕說:“葉子,我看你是死定了,還不知道他怎麼處罰你呢。”

我說:“大家先想一想他會用什麼招來處罰我吧,讓我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高華麗說:“那還用說,肯定是告訴陳詠梅,讓她來訓你唄。”

楊燕說:“我看不會,肯定是找你去談話,然後再把你當做一個違紀的典型記個大過,貼一個通告出來。”

我說:“那我可就要慘了,整個車間都知道陳詠梅線上有這麼一號人物,還是個油條!”

高華麗笑:“楊燕你不要這樣嚇唬人家嘛,這麼做對趙響有什麼好處,他沒必要做這麼絕吧?”

我說:“那可不一定,說不准他正想整頓整頓車間裡的紀律,想拿人開刀,剛好我就撞到他的槍口上了。”

那一天我不知道是怎麼過去的,看貨的時候恍恍惚惚的,尤其是陳詠梅過來的時候,老是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想著是不是過來找我算賬的。但是一天過去了,主管、組長沒有一個過來找我的。開下班會了,隨著陳詠梅一句“散會”,我繃了一天的神經總算松下來了。但是陳詠梅又說:“葉子留下來。”我一愣,心想到底還是來了。

陳詠梅說:“剛才趙響主管讓我轉告你,要你下了班後到主管辦公室去找他。”

我問:“趙響有沒有跟你講什麼?”

“沒有啊。”

我又問:“你知不知道他找我有什麼事?”

“我也不清楚,在今天下午他把我叫到一邊問了很多關於你的事。”

8.被主管抓到把柄後(3)

“那他都問了一些什麼?”

“就是問你在產線上表現怎麼樣啊,做事有沒有主動性啊之類的。”

“那你沒有說我的壞話吧,是不是他現在找我算賬來了?”

陳詠梅說:“哪裡說你壞話了,別在這裡亂想了,他讓你去找他就去吧。”

我想陳詠梅如果沒跟趙響講過我的壞話,那他就算是要懲罰我,至少也不會採取比較極端的方式,像一紙通告貼出來搞得車間人盡皆知這種應該也不會了。

心裡稍稍輕鬆了些,我就去四樓的主管辦公室找趙響去了。

當我在辦公室一排一排的格子間裡找到趙響的時候,他正對著電腦看當天的生產報表。看到我來了竟然對我笑了笑,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對我說:“來了,你坐這裡吧。”

我有幾分慌亂:他也沒必要對一個等待宣判的囚犯那麼客氣吧。想到宣判,我定了定神,也就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趙響說:“今天你們產線的報表出來了,良率不太理想,只有96.5%,平時都是97.5%以上的良率,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我很奇怪他為什麼不問陳詠梅,好在這個良率報表裡所有的數據都是我每天提供給陳詠梅的,自然有底,就說:“我們產線今天製程前三項不良項目是劃傷、摺痕和碰傷,跟前幾天的比率都差不多,只是來料不良增多了,線路板裡的雜質平時都是很少的,今天就看到十多個,導致我們的總良率下降了,其實本製程的良率還是跟前幾天差不多的。”

趙響點點頭:“你怎麼那麼清楚啊?”

我看著他說:“這個數據是我每天看產品做出來的啊,我自己的本職工作,當然清楚了。”

趙響笑了笑說:“這倒也是。”

平時看到趙響都是皺著眉頭非常嚴肅的,今天他竟然笑了兩次,這也太反常了吧。我心下沒有放鬆警惕,看他會怎麼跟我說。接下來,他就問了問我家裡有什麼人吶,今年多大了呀,平時有什麼愛好呀之類的。看到趙響隻字不提那張紙條的事,我有些沉不住氣了,心想著我還是主動跟他講吧:“主管,我,我今天違紀了。”

8.被主管抓到把柄後(4)

“怎麼違紀了,給稽核組的人登記了嗎?”

我心裡想,你這給我裝什麼糊塗啊,但還是只能跟他說:“你不是把我的紙條收走了嗎?”

趙響說:“哦,你是說那紙條的事啊。”他從椅背上掛著的工衣口袋裡拿出來,“給你吧。”

我有些遲疑地接了過來:“你找我來不是為了紙條的事嗎?”

“不是啊,我只是想找你談談,了解了解。”

我不清楚他到底是要了解我們今天的生產狀況呢,還是要了解我這個人。但總算放下心來,我說:“我以為今天你抓到我工作時間看與工作無關的東西,要找我的麻煩呢。”

“工作時間是不能做與工作無關的事,不過我去產線那會兒不正好在待料嘛,看一看其他東西也不算什麼事。”

我說:“謝謝主管。”

“你是在自考大專吧,我在這個廠快兩年了,還是第一次看到產線的女孩子這麼上進呢。”

“不是,我自考本科。”我平淡地說。

“本科?那得有大專畢業證才能報考的,這麼說你已經大專畢業了?”趙響的聲音裡,有著掩飾不住的驚訝。

“我,我原本就是大專院校出來的。”

“你本來就是大專生啊?怎麼到我們產線上來做工人了?”

“畢業四個月還沒找到工作,沒辦法啊。”這原本是我的一個傷口,但是再觸碰到時已經沒有鑽心的疼痛了。

“原來這樣啊。現在的大學生是很難找到工作,幸好早兩年我畢業的時候就業形勢好點,出來就在這裡做了生產主管,不然肯定跟你一樣呢。”趙響自嘲地說。

“本科生比大專生還是要強很多的,工作也好找一點,所以我才准備自考本科啊。”

“也是,不過以後你要在車間看自考資料的話,最好用無塵紙抄下來,普通的紙帶進去給別人抓到了也是一個麻煩。”

“知道了。主管還有什麼事嗎?”

趙響一本正經地對我說:“還有一件事。”

8.被主管抓到把柄後(5)

“那你說吧。”

“以後你見到我不要'主管''主管'地叫,我聽著覺得很彆扭,可以嗎?”

“那我應該叫你什麼?”

“你就直接叫我趙響吧。”

“那多沒禮貌啊,這樣不好吧。要不我叫你'趙生'吧。”

“也不好。這樣吧,我比你大很多,你就叫我老趙得了。”

“好吧,老趙,除了這件事,還有其他事嗎?”

趙響說:“沒有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站起來把椅子歸了位,對趙響笑笑便出來了。

從辦公室一出來,在樓道裡我就忍不住歡呼著轉了一個圈,我想歡笑,我想舞蹈。趙響不但沒有處罰我,還讓我叫他“老趙”。 “老趙”,我心裡叫了一聲,微笑著發出幸福的嘆息。

一路哼著歌回到屋裡,楊燕和高華麗都在。我剛一進屋她們就圍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問:“葉子,你沒什麼事吧?”“趙響對你兇不兇啊,他怎麼罰你的?”

我笑著拉著楊燕的手轉著:“沒事啊,本姑娘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高華麗問:“那他找你做什麼?”

“他呀,找我問了一些問題,沒什麼事就讓我下班了。”

我這麼一說,楊燕馬上來了興趣:“他找你去問一些問題,問什麼問題?”

“就是問一下我家鄉在哪裡,我有什麼興趣愛好什麼的。”

8.被主管抓到把柄後(6)

“奇怪,他問你這些是什麼意思?葉子,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高華麗一臉的坏笑。

“他對你才有意思呢!你呀,一天到晚就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笑著敲敲高華麗的頭。

這樣鬧了一陣,她們就出去玩了,我照常在屋裡看書。但是今天似乎精神有些不太集中,我忍不住想起趙響跟我談話的時候,他讓我叫他老趙。其實他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老,還有些帥呢,聽說才大學畢業兩三年。不過比起我來他是老了些,起碼大個七八歲吧。時間在我胡思亂想中過去,不多久高華麗回來了,我們便洗了睡下。

第二天,我照常去了車間上班。過了不久我們產線上的助拉鄒娟來叫我說:“葉子,陳詠梅讓你過去。”

我便隨著鄒娟來到生產現場的組長辦公桌旁,陳詠梅看到我後就說:“葉子,從今天起你就不用在產線做了,你跟鄒娟學做助拉。”

我有點懷疑我的耳朵,助拉?那個可是產線裡技能拔尖並且年資長的女孩才能做的,怎麼就輪到我了?不過我臉上沒表露出來,只是遲疑著說:“做助拉啊?”

陳詠梅說:“怎麼,不願意啊?”

我急忙點頭:“我願意,我願意,不過我怕我做不好。”

陳詠梅拍拍我的肩:“我相信你是沒問題的,有事情不懂的儘管問。”然後轉過頭對鄒娟說:“我把葉子交給你了,你要用心一點兒教她,要是她學不好,那就是你的責任,我找你算賬的。”

鄒娟說:“放心吧,我會教好她的。”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地當上了我們產線的助拉,引得產線一干女孩子眼紅死了。

我並不知道那天的談話改變了我的命運,當時趙響正為了明年第二個季度部門要大規模擴張而引起的產線管理人員緊缺而發愁。幾天以來他對那些組長所提供的人選並不太滿意,想著是不是跟人力資源部申請外招一些幹部進來。正好我出現了,他跟陳詠梅了解了我平時的工作表現以後,便以找我談話為名,對我進行面試。

8.被主管抓到把柄後(7)

我的表現好得出乎他的意料,回答問題時條理清晰,對生產狀況非常了解,讓他對我這個進廠不到一年的新人刮目相看。當下他就認定我是一個可造之才,稍加培訓一定可以成為一名出色的生產管理者。這些都是後來陳詠梅給我講的。

做了助拉後,我就有機會接觸到車間裡各種各樣的人。我這才知道在我們車間,並不是所有的組長都是像陳詠梅似的大姐姐,潑婦一樣的組長也隨處可見。我們車間公認的變態組長的代表是A線組長王麗蘋,她和以陳詠梅為首的大姐型的組長構成我們車間裡兩大管理方式的主流。用趙響的話來說就是管理風格各有各的不同。陳詠梅是不怒而威,她自己原本就要比操作員大個六七歲,加上在這裡做久了,產線的角角落落都清楚得很,哪裡有問題她一看就知道,並且可以隨時拿出三個以上的解決方案來。所以產線作業員們對她是心服口服,她自然就不用對作業員那麼嚴厲。

有些新提的組長做事沒那麼老練,但人品好,處事公平,也能得到作業員的認可。也有不少組長是非常變態的。世上沒有無根之樹、無源之水,每個變態的組長上面都有一個變態的主管。通常是一個變態的主管帶出一大批變態的組長來。當然,作為一個作業員,最最怕的就是碰到一個變態的組長了。在這個車間裡我不止一次看到員工違反了紀律被抓,或把不良品放下去後給那些變態的組長拉到一邊去教育。

組長們教育過的女孩子絕對是長記性的,不是說組長們教育得成功,根本就是教育時那囉唆讓人受不了。而有些組長氣昏了頭的時候,把你找過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破口大罵,罵了再說。碰到這個時候受不了委屈的女孩通常會跟組長們吵上一架,當然你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跟組長們吵架的女孩都將面臨秋後算賬的危險。你還要在她手底下做事,那隻能老實一點。

9.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勢利鬼(1)

自從我和高華麗搬到一起以後,我就發現她每天都十點多才回來。問她去做了什麼,她就說:“沒做什麼啊,我就只是去舞廳玩一下。”

“那你要當心一點,那些地方人員很雜的。”

“你就放心啦,沒事的,我去的是我們廠內的舞廳,楊燕也跟我在一起呢。”

其實高華麗每天晚回對我每天的學習是有好處的,學習的時候沒有人在也就不至於分心。所以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跟她說:“那你自己要管好自己,早些回來也不用擔心打擾我的學習。”

高華麗說:“知道了,囉里八唆的,就快考試了,快做你的試卷去!”

自考的時間快到了,考試前的一個星期我查到了自己所考科目考場和教室座位,心裡就輕鬆起來。我已經把兩門課程的所有內容啃完,並且每章節都記了筆記。同步練習單元試卷也全部做完,通過模擬試卷的自我測試來看,效果還可以。心裡有了底,自然就不用慌。

一天下班後我回到房子,又沒看到高華麗,忽然就覺得屋子裡很冷清,說話的人也沒有,便決定去找她。以前我沒做助拉時,每天都是跟高華麗一起下班的,做助拉後走得就比較晚了。每天我要在下班前把產線一天的生產狀況做一個匯總表,讓陳詠梅簽過名以後送給趙響過目,簽名後給生產文員輸入電腦,並且每天都要跟對班的助拉交接我們班的生產情況。忙完這些,產線的員工早走光了。

來到舞廳裡,我用目光搜索著舞池裡一對對的男男女女,並沒有看到高華麗,倒是看到楊宇翔擁著一個女孩在翩翩起舞。不會呀,高華麗跟我說是到舞廳玩,那肯定在這裡。我又開始把那些沒進舞池跳舞的人看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高華麗。她會去了哪裡?

我想著,在舞廳的四周轉了一圈,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高華麗。

9.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勢利鬼(2)

我看了看,沒有發現楊燕,她上洗手間了嗎?

但是高華麗並沒有看到我,甚至我在她旁邊坐下來以後她還是沒有發現我,她的眼睛只盯著舞池在看。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看到的是一對對相擁而舞的男女,其中認識的就只有楊宇翔。難道……

我心裡一動,她是在看楊宇翔嗎?她為什麼要看楊宇翔?這不是廢話嗎,肯定她是在喜歡他!得出這個結論後我心裡一震,壞了壞了,這怎麼行,楊宇翔是一個玩女人的慣手,他是不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一片森林的,高華麗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他!

高華麗知道這樣很危險嗎?我看著她,她的臉上顯得很平靜,但是她的目光是幽怨的,她追隨著那個舞池裡的影子,一曲又一曲,看得如痴如醉。我相信,這個時刻在她的眼裡所有的人都不存在了,只有楊宇翔!

我伸手握住了高華麗的手,高華麗明顯吃了一驚,要把手縮回去。等看清楚是我,便笑了,又握到了一起。

她在我耳邊說:“你怎麼來了,不用學習了嗎?”

“學得差不多了,想你了就來了唄。”又問她,“楊燕呢,那人死到哪裡去了,這麼久也沒有看到她。”

高華麗說:“她今天沒有來。”想了想又掩飾地說,“我覺得回去也沒事幹,太無聊了,到這裡來玩一下。”

“那你可以去跳舞啊,在這里幹坐著也無聊啊。”

“剛剛跳了一曲,累了,到這裡來坐會兒。”

“哦。”我並沒有揭穿高華麗的謊言,虛應了一句。

過了一會兒高華麗說:“我們回去吧,還要燒水沖涼呢。”

我們便手牽著手從舞廳出來。我問高華麗:“你下班吃飯沒有?”

高華麗說:“吃了啊。”

“我現在覺得有些饞了,想去吃一點麻辣燙,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現在你每個月的工資都比我高,升助拉後還沒請過客呢。”

9.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勢利鬼(3)

我們來到廠外面的大街上,到處都是賣吃的小攤和逛街的打工妹,熱鬧極了。空氣中飄著一陣一陣食物的香味,引得行人饞涎欲滴。我們廠很多人下班後都會出來逛一逛,然後三三兩兩提著零食回宿捨去。我說:“拐角那裡有一個賣麻辣燙的,我們去那邊好不好?”

“我也聽別人說那裡的東西好吃,快走吧。”

我們來到小吃攤上,我和高華麗按自己的口味各自挑了幾串東西給攤主,然後就在一旁等著。

很快,燙好的食物便放到一個碟子里送了過來,我和高華麗沒有說話,各自吃了起來。

我一直在盤算著怎樣提醒高華麗,讓她不要喜歡楊宇翔那種人,但是又不知道怎樣開口。我猜高華麗現在也是心事重重,又不知道怎麼跟我講吧。

兩個各懷心思,吃了麻辣燙後,我們便回去了。

我們回到屋裡,也沒怎麼說話就睡了。黑暗中,我一直想著高華麗在舞廳裡痴痴望著楊宇翔的眼神,以及最近一段時間的神態。想著想著,一個畫面就出現在我面前:一個女子站在頂樓,她留戀地看著滿天霞光,忽然縱身一躍,血濺了一地!我一身的冷汗就出來了,那是於晶晶!如果現在不勸住高華麗,她就有可能成為第二個於晶晶!

不管了,我想著,便用腳碰了碰另一頭的高華麗,說:“華麗,你睡著了嗎?”

“還沒呢?睡不著。”

我爬過去在她身邊躺下來說:“我也睡不著,我們說說話吧。不過我知道你為什麼睡不著。”

“你還成了我肚子裡的蛔蟲了,那你說說我為什麼睡不著?”

“因為一個人,那個人我們都認識,他就是楊燕的堂哥楊宇翔!”

在黑暗中,我看不到高華麗的神色,但仍然感到她的吃驚:“你怎麼知道的?”

“眼神,你看楊宇翔的時候那眼神,嗯,我說不上來,跟看別人的不一樣。”

“這麼明顯嗎?我以為我把自己的心事藏得很好。”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9.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勢利鬼(4)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他請我跳第一支舞開始吧。”

“他真的就那麼大的魅力嗎,一支舞就讓你愛上他。”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認識的那個晚上?”

“當然記得。”

“那天晚上楊宇翔和我跳舞,他搭著我的手,我們在舞池裡轉著圈,我忽然就覺得這樣很好,就想著這個曲子永遠不要停,一直轉下去,那該多好啊。楊宇翔的眼睛很好看,他在舞池裡看我的時候吧,我就覺得溫暖、親切,又熟悉,好像認識了很久很久似的。”高華麗說著,好像還沉醉在那一晚的時光裡。我靜靜地聽著她說,“不久曲子就停了,曲子一停,他就不屬於我了。可我還是想待在他身邊,哪怕他再也不看我一眼,只要能看一看他就好了。”

“當時我不應該把楊宇翔推給你的,我只是覺得他帥得太過分了,整個人就像一個發光體一樣,吸引著全場人的眼光。我覺得很不舒服,很尷尬,只想趕緊把他送走。”

“為什麼呀?當時我就想怎樣跟他說話,怎樣引起他的注意,你為什麼就不舒服?”

“不知道,可能是自卑吧。”

“自卑?”

“是啊,自卑。我跟你不一樣,你家裡不用你負擔什麼,自己掙錢自己用,但是我就不一樣了。我在家裡是老大,底下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三個都在讀書,我每個月的工資都是要寄回家的。”

“可是這個跟你自卑有什麼關係?”

“我沒有多餘的錢買好看的衣服來打扮自己,也捨不得花錢買那些飾品。我想我那麼土氣,就是一個土得掉渣的鄉下妹。但是楊宇翔他那麼好看,那麼引人注目,我跟他站在一起肯定是對比鮮明,只會顯得他更好看,我更土,我心里當然會不舒服。”

“不是的,葉子,你是看他的樣子不喜歡,可能你壓根就不喜歡這種類型的人。”

9.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勢利鬼(5)

“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人,那你說我會喜歡哪種人?”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楊宇翔一類的吧,我想,起碼在眼界和見識上能夠讓你佩服的人吧。”

“那你呢?你已經知道楊宇翔,他就是一個在舞場上混的人,那麼花心,為什麼會喜歡他?”高華麗沒有說話了。我問:“有沒有跟楊宇翔說過,你心裡是怎麼想他的?”

“我沒有跟他說,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他說。”

我舒了一口氣,幸好。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這幾個月我是怎麼過來的,我每天都在想著他,一閉上眼睛腦中全是他。我每天都去舞廳,只是想遠遠地看他一眼。我經常對自己說看他一眼就夠了,但是一進舞廳,一看到他,我又對自己說再看一下,再看一下,然後就走。常常我看著看著就忘了時間,忘了回來,直到舞廳關門。”

“他肯定知道你在看他!他肯定知道你在喜歡他!”

高華麗像被什麼蟄了一下:“他知道?”

“他當然知道!連我這個局外人一看都知道了,他一個情場老手,有什麼不知道的!”

“那他為什麼……”

我打斷她:“那他為什麼沒有對你有一丁點兒表示對吧?像他那種人和他的為人,他所處的位置,你認為他有必要對你表示什麼嗎?”

“他那種人?他是哪種人?”

我嘆了一口氣:“華麗,我只能說你是被你對他的愛慕沖昏頭了,他是哪種人你都看不出來!”

“可能是當局者迷吧,我就覺得他什麼都是對的,什麼都是好的。”

“你看楊宇翔身邊的女孩子是不是經常換?”

“是呀。”

“這就說明他不缺愛慕者,隨時可以找一個女孩子做女朋友。那他為什麼不安定下來?這說明他在挑,在比較。或者他根本沒看上那些人,他只是想玩玩。”

9.喜歡誰都不可以喜歡勢利鬼(6)

“那他肯定是想找一個最喜歡的吧,那個人現在還沒有出現。”

“那他最喜歡什麼樣的人?各個類型的人幾乎都在他手裡過了一個遍!”

高華麗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最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我說:“只有兩種類型的女孩子他沒有遇到,可能他也只准備找這兩種類型的吧。”

“哪兩種類型?”

“你真是豬頭了,一種是有錢人家的女孩,一種是有權人家的女孩唄!”

“才不是呢,他是花心了一點,但不會是那麼勢利!”

“那好,咱們打一個賭,我幫你放出話去,就說你爸爸是信陽市的副市長,看他會不會來找你!”

“這樣不好吧,你跟楊燕都知道我爸在信陽家裡做一點小生意,你跟他這樣說他會相信你嗎?”

“我就跟他說你媽媽找上門來了,原來你是離家出走,跑到這裡打工來了,為了不讓人送你回家才說家裡父母是做小生意的,這不就行了。 ”

“好,那我們就賭一賭。”

“一個星期之內,如果他不來找你,你就贏了,我給你洗兩個月的衣服。”

“一星期之內,如果他來找我,我輸了,我交兩個月的房租。”

“不過你要先想清楚要不要打這個賭。”

“打,為什麼不打?”

我嘆了一口氣:“我看你還是再想想吧。”

過了很久,高華麗說:“葉子,你的心事我也明白,現在我也知道為什麼你睡不著了。你怕我給人騙了是不是?你的好意我領了,我不會傻到跑到他的面前去說我喜歡他。可能我們這輩子真的是沒緣分了。漂亮女孩那麼多,肯定輪不到他喜歡我。那我就賭一把吧,看一看我喜歡的人是不是這麼一個勢利的人。”

“那我跟你先約法三章,你聽好了:第一是如果楊宇翔在我沒有透露信息之前來找你,這個計劃就作廢,你自己先想清楚要不要跟他在一起。第二是在我透露信息給他之後,你就再也不要去舞廳了,要去的話起碼得兩個星期以後。第三是如果楊宇翔聽到信息來找你,你一定要跟他說明我是開玩笑的。”

“放心吧,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這是一場試探人性的賭局,而人性是經不起一點點試探的。更不知道這一場賭局對我、對高華麗、對楊燕,對我們三個人的友誼幾乎造成了難以彌補的裂痕。

10.好主管需要自己去珍惜(1)

轉眼間週末就到了,這個週末是我們所有自考生的大日子。自學了那麼久,是騾子是馬,拉到考場上一遛就知道了。在考試之前我已經做好了周全的準備,把身份證、准考證收好,2B的答題鉛筆買了兩支,又準備了一支鋼筆和兩支圓珠筆,當然橡皮擦、鉛筆卷也是不可缺少的,也早早備下了。

陳詠梅知道我要去考試,二話不說就給我批了兩天假,趙響也不知怎麼知道我要去考試,在我例行給他送生產狀況表時又特意地鼓勵了我一下。搞得我覺得如果考砸了,就再也沒臉回去見他們了,直接找一塊豆腐撞死得了。

考試那天我早早起來,把準備好的東西一樣一樣放進包裡,再仔細地查檢一遍。這可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要是進了考場可就是連借都沒地方借了,學了好幾個月的東西可就是白費了,我想也沒有人會拿自己幾個月的心血開玩笑。

讓我跌破眼鏡的是,在考場上還居然就有人拿自己的心血開玩笑的。這不,我才剛剛把選擇題做完,坐後面的一老兄就用筆捅了捅我,輕聲跟我說:“我的鉛筆摔在地上摔斷了,你的鉛筆借我用一下吧。 ”

我當時正在專心致志地答題,給這位老兄的筆一捅,差點就跳起來,不由得背脊一挺,對那位老兄翻了一個白眼。念在考場上,同是自考生,也就算了,我把我的鉛筆丟了給他。

那老兄用完了說:“謝謝。”把鉛筆還給我。我也沒怎麼理他,繼續埋頭答題。

考完了後,我收了東西出了教室。剛一出門,就被一個男生堵在樓道上:“你好,我是周海,剛才借了你的筆用了,謝謝。”

我打量了一下他,個子不高,但是眉眼還算清秀:“不客氣。”

“我剛才看了貼在考場門口的座位表,我知道你叫葉子對吧?”

“是呀。”我頓了頓,又說,“我想先回去了,你讓一讓好嗎?”

“好啊,正好我也要出去,那我們一起去公交車站吧。”

“無所謂了,走就走吧。”

10.好主管需要自己去珍惜(2)

我們一起往公交站台裡走去,我原本以為跟周海的交集就僅止於此。哪知他居然跟我上了同一輛公交車,又在同一個站台下車。看著他翻出的廠牌,我有些吃驚:“原來你也在這個廠上班,我怎麼不認識你?”

周海笑了:“我也想不到我們是這麼有緣分,我們廠那麼大,人多著呢,不可能每個人都認識吧。”

“你是在哪裡上班?”

“我在行政部文宣組,你呢?”

“生產一部三樓。”

“到吃飯時間了,我請你去吃飯吧。”

“不用你請,我有卡,可以在餐廳吃。”

周海繼續問我:“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學考試的?”

“剛剛開始啊。”

“難怪呢,這個廠裡自考的人我基本都認識了,就是不知道你。”

我的眼睛一亮,有那麼幾分終於找到組織的意思:“廠裡自考的人你都認識?”

“當然,我自己就在行政部,我還不清楚?對了,你要對自學考試有哪些不清楚的可以來找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現在是單槍匹馬,消息不太靈通,尤其自考委員會出的消息,以後要是你有這方面的信息你能不能跟我講講。”

“小意思,我要收到這方面的消息隨時通知你。”

“那就謝謝了。”

“我的辦公室在A棟二樓,你下班後可以來找我。一般我們辦公室五點以後主管們就走了。”

“好,有空找你玩。”

到了周日中午,兩門課程考試完畢,我算是鬆了一口氣。據我的預測,及格是沒問題的,能拿多少分,那就不知道了。回到屋裡,忽然又想起了跟高華麗的賭局,又想了一下我們計劃實施的可行性。

10.好主管需要自己去珍惜(3)

第二天又是非常忙碌的一天,領備品,收發工具,檢查各工序崗位,異常產品處理,產線擺放,產品標識,做報表。儘管我是乾勁十足,但是一天下來也非常累。我把報表給陳詠梅簽名審核後,就送到辦公室趙響那裡去給他核准,讓文員輸入電腦。

趙響例行把報表檢查一遍,又問了一下當天的生產情況,然後對我說:“你把報表給文員送去,然後到我這裡來,我有事跟你說。”

我迫切想知道趙響要跟我說什麼事,點點頭,把報表給文員後馬上過去了。

趙響搬了一張椅子讓我坐下,我不禁想起兩個月前我們在這裡的談話。自那以後,我們便時常接觸,趙響總是會問我學到了什麼,車間當天的生產問題如果讓我去解決,我會怎樣去做。這就逼得我不停地思考怎樣去做一名生產管理人員,怎樣才能把車間的產能、良率提上去,加快出貨速度。

跟趙響慢慢熟悉後,我在他面前也就沒那麼拘束,趙響也會不時跟我開開玩笑,讓我覺得以前嚴肅苛刻的主管是我的一種幻覺。所以趙響讓我坐下時,我毫不客氣地坐上去,看他跟我說什麼。

趙響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書遞到我手上:“這書你先拿著,回去一定要認真看,以後對你有很大好處的。”

我接過來一看,是一本管理類的《如何做好一個班組長》。我說:“謝謝老趙,我回去會好好看,就像自學考試那樣,也做一做筆記。”

趙響問:“你的電腦怎麼樣?”

“一般般吧,製表是沒問題的。”

“那好,我把我這台電腦的密碼告訴你,晚上下班後要是沒事,可以用我的電腦學一學我們廠的常用英語,還有郵件收發。對了,我把我們公司信箱密碼也告訴你吧,你看一看別人是怎麼寫郵件的。”

“好。”

趙響把兩個密碼寫下來遞給我,然後對我說:“這兩個密碼你不要告訴別人,知道的人多了電腦就不好管理了。有些重要的文件被刪除了也不知道找誰負責。”

“放心了,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10.好主管需要自己去珍惜(4)

“那就好,我也要下班了,你呢,走不走?”

“你先走吧,我看看你的電腦。”

趙響走後,我坐在他的辦公桌前,對著電腦,思緒有些混亂。我不明白,趙響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就像是一個老師一樣,在給我灌輸各種知識,提高我的能力。難道僅僅只是因為他喜歡做別人的老師?嗯,人之患者,在於好為人師也。可是這個老師著實是不錯,對我是百利而無一害。

回到屋子,高華麗正在一邊看小說,一邊吃瓜子,一邊聽歌,看到我回來,便把收錄機關了。

她看見我手裡拿著的書,拿過來看了看:“這是誰給你的?”

“是趙響。”

“那你今天有沒有故意給楊宇翔透露信息?”

“中午的時候跟他講了。”

“你是怎麼跟他講的,他有什麼反應?”

“保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死葉子,跟我賣什麼關子,快告訴我!”說著把手伸過來撓痒。

“大王饒命,小的馬上說,馬上說。”

高華麗放開我:“這還差不多。”

我清了清嗓子說:“中午吧,我在更衣室出口邊上等到楊宇翔的。當然沒讓他看見我。我跟在他後面去餐廳吃飯,到了餐廳就讓他看到我,裝作我們的相遇是一個巧合,我們就一起吃飯。吃飯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你的命苦啊,家裡很有錢,叔叔是你們市裡的大人物,姑姑又在銀行,可是呢,你爸爸老是在外面搞女人,你媽媽把所有的氣都出在你身上,從小就沒感受到家裡多少溫暖。去年你爸爸居然還想跟你媽媽離婚,你就再也氣不過了,偷偷地離家出走,結果跟同學一起跑到這裡打工來了,沒想到前幾天你媽過來找到了你讓你回去,但是你死活不肯回去。現在你媽媽還住在賓館裡,跟你耗著呢。”

“我的天哪,你可真夠能編的。”

10.好主管需要自己去珍惜(5)

“不能編,輕易能讓楊宇翔相信嗎?我敢說,他很快就會過來找你的,你就等著吧。”

想到高華麗很快會知道他曾經朝思暮想的人的真面目,我放下心來。每天下班後我都會到趙響的辦公室裡去擺弄那台電腦,做表、繪繪圖。趙響也總會在下班前跟我討論他所借給我的管理書,平時他很少說話,但是跟他一討論起來,他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他所講的內容都是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書上是怎麼說,在現實中又應該怎樣操作。他講得專業,我聽得入神。經常是聊著聊著,我們都忘了時間。所以每天下班的時間都比較晚。

以前是高華麗每天很晚回去,現在輪到我很晚回去了,高華麗也問我做什麼,我只說是在辦公室做報表,她也就不疑其他了。每天回去時我都會問高華麗:楊宇翔來找過你沒有?

但是連續六天過去了,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這讓我對過去的判斷產生了幾分懷疑,難道我真的像高華麗所說的心理陰暗?

眼看著一個星期又快過去了,規定的時間一過,可就是算我輸了。想一想,輸了也好,要是贏了還更沒意思呢。我也希望真的像高華麗說的那樣,男人沒有我想像的壞。但是想起於晶晶的死,我心裡又是一緊。

第七天,我又是十點多才從趙響的辦公室走出來,回到屋子一看,高華麗不在。這麼晚了,她去了哪兒?怎麼還沒有回來呢?

十一點,高華麗終於回來了。看到她進門我就想罵她,瘋哪兒去了。但是還沒有罵出口,高華麗就給我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葉子,你贏了,我輸了,心服口服。”

我慌忙推開她:“別,你太熱情了,我可受不了。”

高華麗微微喘著氣,兩頰潮紅,雙眼發亮,看得出來十分興奮:“你真是太神了,今天下班後楊宇翔來找我了。”

我看著她那副花痴的樣子,十分鄙視,說:“那你也不能興奮成這個樣子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掉進米缸裡的老鼠!”

高華麗過來擰我:“你才是掉進米缸裡的老鼠!”

我說:“行了,大小姐。你看你,楊宇翔才不過是找你說了一通甜言蜜語,你就立馬暈菜,你也就這點出息!”

“他才不只說甜言蜜語呢,他還對我說喜歡我,問我願不願意跟他交往。”

10.好主管需要自己去珍惜(6)

我問:“那你是怎麼跟他講的?”

“我跟他說,可以考慮考慮。”

“什麼?!”我聽了要跳腳,“我們不是有過約法三章嗎?不是說好你要跟他講清我在開玩笑嗎?”

高華麗訥訥地說:“可是,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我都忘了我們的約定了,糊里糊塗地就說可以考慮考慮。”

“完了完了,你根本就是沒救了,人家給你一點陽光你就燦爛了。”

高華麗定定地看著我說:“葉子,我承認我是沒救了,我喜歡跟楊宇翔在一起,不管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告訴你我反悔了,我是不會跟他講我們的賭局的。”

我聽了心中一凜,千算萬算沒想到是這個局面,一時竟不知怎樣回答,半晌才說:“一個星期前,我以為你還是可以挽救的,才費盡心思想讓你明白像楊宇翔那樣的男人有多不靠譜。現在看來根本沒用,我只能說你的腦子已經進水了。”

高華麗搖了搖我的胳膊:“葉子,你別生氣嘛。”

我也認真地對高華麗說:“華麗,你是我在這個廠最親近的人,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一點傷害。你要談戀愛,我不會攔你,但是你自己也知道楊宇翔是一個什麼人。他就是沖你所謂信陽市里大人物的叔叔、銀行上班的姑姑、錢多得沒地方撒的爸爸來的。這種人,你還喜歡,以後有你哭的時候。先不說他會不會喜新厭舊,就是你的家庭背景揭穿了,他還會跟你在一起嗎?”

“你說的我都知道,可是沒辦法,我只要看到他,我就覺得這一切我都無所謂。”

10.好主管需要自己去珍惜(7)

我緩和了口氣:“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願楊宇翔知道你這樣喜歡他,會一心一意對你也說不定。”

高華麗幽幽地說:“謝謝你,其實我自己對他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我想起了趙響,他嚴肅、穩重,做他的女朋友應該是很幸福的,起碼他是一個可靠的男人。他有女朋友嗎?我不問,他也不曾提起。他會滔滔不絕跟我談管理知識,偶爾也會說一說野史逸聞,但是對於自己的私事卻從來不說。我根本不敢問趙響,你的家人好嗎?你有女朋友了嗎?我一直都覺得我們之間的交流是師生關係的交流,是單純的精神與精神的交流,與私事無關,與男女之情更是無關,在我心裡是把他當成了一個老師、一個主管。

然而我真的只是僅僅把他當成是我的老師或主管嗎?幾乎是每天一下班,我都像著了魔似的往他辦公室鑽。因為只有這個時候的趙響才是平易近人的,是可以親近的。平時在車間裡看到他嚴肅的樣子,還是能躲就躲。而趙響每每看到我,也可以感覺到他是高興的。如果趙響提前下班了,儘管我還是會學電腦,但是心裡就會覺得空落落的,少了點什麼。

高華麗拉了拉我的手,說:“你在笑什麼呀,古里古怪的。”

“啊?”我回過神來,“我笑了嗎?”

“剛才你一直在笑著,也不說話,在想什麼?”

我用力地搖搖頭,彷彿要把趙響從腦中趕走:“沒什麼,我們趕緊洗一洗,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11.遠離緋聞,珍惜工作(1)

我開始不去過問高華麗的事,人各有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和際遇,又何必操那麼多心?我把趙響給我的管理書看了一本又一本,《成本管理》、《誰動了我的奶酪》、《六西格碼》等等。但是一本本看下來還是不明白,特別是看似淺顯的《誰動了我的奶酪》。後來我又看了《把信送給加西亞》、《沒有任何藉口》才知道,那些暢銷的管理書很多都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通篇在忽悠人。

接下來我便參加了為期一個月的基層主管晉升培訓,培訓的內容涉及廣泛,包括質量管理、IE基本技能、員工心理輔導、如何組建團隊等。培訓完後必須用所學的質量管理和IE知識寫一個改善提案,用所學的員工心理輔導和組建團隊知識寫一篇畢業論文。等培訓結束後,公司的教育委員會便給合格的人發一個紅皮的結業證書。

我是趙響推薦去培訓的,好在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在同期培訓的四十多人裡得到了僅有兩個名額的“優秀學員”的稱號。但是參加基層主管晉升培訓和拿到結業證書並不意味著你就馬上會晉升為組長,還要你在產線實際帶線後得到主管的認可,給你的工資裡加了組長津貼以後才算是正式的組長。

跟趙響接觸多了,車間里居然就有了流言。女人堆裡本來就是非多,況且我無親無靠還提為助拉,在時間很短的情況下又參加基層主管晉升培訓。那些眼熱的聽到我不時在辦公室跟趙響談話,免不了在裡面添點油加點醋,然後就變成了流言。女人天生就愛八卦,原本星星之火的流言很快就成了燎原之勢,幾天裡就傳遍了整個車間。

這幾年關於小三的文章多了,有一句話說得特經典:丈夫出軌了,妻子往往最後才知道。套用過來就是:流言傳遍了,當事人往往最後才知道。那時我並沒有察覺到車間裡的飛短流長,也不曾察覺到其他人看我的眼神有多曖昧,還是像往常一樣到辦公室在趙響的位子上學東西。趙響對車間裡那幫女人一個個說得津津有味的桃色事件比我還遲鈍,跟我接觸也沒有太多顧忌。

11.遠離緋聞,珍惜工作(2)

但是該來的總會來。

首先把炸彈扔給我的是高華麗,在深圳11月並不寒冷的冬天夜晚,看著這個我最要好的朋友質疑的眼神,我從心底感到一陣陣的寒意。

“葉子,你這段時間每天那麼晚回來,你去哪兒了?”

“在辦公室啊,我在學電腦。”

“你是用誰的電腦啊?”

“趙響的。”我疑惑地看著高華麗,“你怎麼了,跟審賊似的。”

高華麗說:“你就沒跟我說老實話,你知道現在車間裡的人都把你說成什麼人了嗎?”

“說成什麼人了?我是什麼人你最清楚了。”我莫名地有幾分委屈,“那些人說了我什麼?”

高華麗嘆了一口氣,原原本本地給我講:“這兩天車間裡的人都在說你是因為勾引了趙響才被提升為助拉的,並且每天晚上你們都在辦公室裡卿卿我我。還說平時看你是一副老實清高的樣子,實際上就是一個狐狸精,沒什麼本事,只會利用男人來達到你的目的。”

我急了:“你相信我是那種人嗎?你相信趙響是那種人嗎?這樣說我,我以後還怎麼在車間裡做事?”

高華麗說:“不但是我不相信,就是程穎穎、楊燕,她們也不相信,我們幾個還差點就在車間裡跟那些造謠的人吵起來了。我每天跟你住一起,我還不知道你看書看到幾點,學東西有多認真?但是葉子,升得快的人本身就讓人眼紅,現在你還跟趙響走得那麼近,那些人原本見風就是雨的,現在你就是全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我抱膝坐在床上,腦中一片混亂,高華麗的話整得我腦子都徹底要歇菜了。但是高華麗還沒完:“葉子,你現在每天都在辦公室,那麼晚才回來,趙響他有沒有跟你在一起?”

我有氣無力地說:“他有時會留在辦公室,教我一些電腦知識,也會討論一下生產管理內容。”

高華麗坐到我旁邊:“難怪那些人會這麼說,你們真的沒有什麼嗎?”

我舉起手:“我發誓我們沒有什麼,我甚至沒有這樣的念頭。”

11.遠離緋聞,珍惜工作(3)

高華麗說:“但是你不覺得趙響對你這麼好,已經超過了一個主管對一個員工的好了嗎?你敢說趙響沒有對你動過什麼心思嗎?”

我忽然生氣了:“你根本就是不相信我!趙響他是什麼人?他是我們車間的主管!我是什麼人?我只是一個流水線上的打工妹!不管他對我動了什麼心思,只有等我自己當上了車間的主管,只有等我自考本科畢業,我才能接受他!你根本不知道,我現在在他面前只有自卑,只有自卑,懂嗎?”

說到後面我的聲音越來越大,淚如雨下,喉嚨裡像塞進了什麼東西似的變得沙啞:“我只是尊敬他,根本不敢喜歡他,你不懂每天他教了我東西之後,我心裡有多自卑,我只是一個毫無見識的打工妹!”

高華麗也流下淚來:“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懷疑你,更不應該這樣傷你的心。現在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是受過了這麼多煎熬才跟楊宇翔在一起的,我比你更清楚,你面前站著一個不敢愛的人有多痛苦。”

我把眼淚擦了擦,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是想起自己在趙響面前一直壓抑著的情感,想起車間裡的流言,怎麼擦也擦不干。高華麗抱著我,不住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我才慢慢地止住了眼淚。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委屈跟後來所受的委屈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只能說那時的我太嫩了,沒有一點心理承受能力。

當時的小菜鳥流過眼淚平靜下來之後,高華麗說:“葉子,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了,過一些時候總會平息下去的。”

我說:“怎麼才能平息下去,如果我還跟趙響接觸,要平息是很難的。但是我每天就是不去用他的電腦學東西,還有很多申請表、生產狀況表要給他簽字呢。”

“我記得我上學的時候,很多人都在抄格言,你知道我最喜歡的格言是哪句話嗎?”

“哪句話?”

“但丁說的那句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我是知道這句格言的,高華麗念給我聽的時候,想必她心中對這句格言的正確性是沒有絲毫的懷疑。我跟著念了一遍:“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

11.遠離緋聞,珍惜工作(4)

但丁的格言經過無數偉人的實踐,已經變成了一條真理。但是真理只對偉人起作用,對我這個平凡的打工妹是沒有作用的。例如在陳詠梅的生產線,有些老員工對我的提升本來就眼紅,但是陳詠梅對我非常信任,我在產線也從不像另一個助拉鄒娟那麼愛訓人,老是拿著雞毛當令箭,所以她們對我表面還是服從的。現在流言一起,那些人就變得不一樣了,就像自己是掌握了真相的上帝,看我的眼神就多了幾分輕蔑和鄙視。

要是那樣也就罷了,當沒看到。但是現在鄒娟卻開始變了,以前我們倆的工作是分工合作,我領生產輔料備品、跟進不良品和做生產狀況表,她檢查員工紀律,跟進生產異常,如果誰忙不過來就要互相幫忙。現在鄒娟開始甩手不干了,跑到其他產線跟人聊天去了,然後生產線上到處都在叫:“葉子,我沒雙面膠了,拿一些過來。”“葉子,我這個治具壞了,你找人修修。”“葉子,這道工序做出來的不良品很多,你來看看怎麼啦。”“葉子,來料裡面有混料的,你快幫我找QC過來。”“葉子……”

我忙裡忙外,一樣一樣給她們解決這些問題。車間裡的溫度是恆溫的,常年在21℃,但是我仍然大汗淋漓。不一會兒陳詠梅過來了,她到產線出貨台一看,問我:“今天出貨怎麼這麼少?”我說:“前面治具壞了,料也不太正常,就沒有昨天出得多。”

陳詠梅說:“我剛才去看了設備維修的記錄,治具只修了二十分鐘,但是我們產線的產能相差了快一個小時,又是怎麼回事?”

我不說話了,主管們一直在強調執行力,執行力是什麼,就是不能找任何理由和藉口。陳詠梅又問:“鄒娟呢?她去哪裡了?一個上午在產線沒看到她。”

我說:“不知道啊,我一直在產線忙,沒看到她。”

“你去幫我把她找回來,我有事要問她!”

我聽了點點頭,馬上在車間裡找人,十多分鐘後總算在另一條產線的角落裡找到正跟她老鄉聊天聊得忘乎所以的鄒娟:“陳詠梅讓你去找她,你去看看是什麼事。”

鄒娟聽說是陳詠梅在找她,伸了伸懶腰對她老鄉說:“我老大找我了,下次再聊吧。”便跟我回到了產線。

陳詠梅是一個非常有領導藝術的人,她表揚別人一般會選在開早晚會時,讓每個人都知道;教訓員工一般會把人拉到一邊,單獨進行。可是今天她卻很反常,看到鄒娟過來也不顧產線的員工在場,口氣嚴厲:“你剛才去哪兒了?”

鄒娟比我們這些菜鳥可是老練多了,臉不紅心跳地說:“剛剛去了一趟廁所。”

11.遠離緋聞,珍惜工作(5)

“廁所?你挺能瞎掰的吧。”陳詠梅抱著手,眼睛裡都要冒出火來了。

“我就是去廁所了,只是去久了一點。”

“看來你是越來越能掰了。”陳詠梅咬著牙說。

鄒娟不做聲。

陳詠梅看到鄒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氣急反笑:“這兩個小時我在產線走了三次,三次都沒看到你,只有葉子一個人在產線上,你又怎麼說?”

我從來沒有看到陳詠梅在產線這麼失態過,不知道鄒娟為什麼把她氣成這樣。

鄒娟說:“我這不是剛好走開了嘛,你才沒碰到我的。”

“但是A線的組長王麗蘋來找我,說我的人在她的產線上聊天,影響了她們產線的產能質量!”

鄒娟又不說話了,不過這次是心虛。

陳詠梅盯著她,顯然還在盛怒之中:“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她已經告到她們的主管呂小珍那裡去了?呂小珍又把這件事情告訴課長了,你以為這只是你一個人的事?!現在我們的主管趙響已經被課長找去談話了!”

我本來是在旁邊聽著的,但是說到趙響我就有些不自在,正巧產線的員工又來找我,趕緊就溜了。難怪陳詠梅會那么生氣,給其他產線的組長擺了一道,還連累了上面的主管。看來鄒娟這次可是倒血霉了,成為主管之間爭鬥的藉口,只怕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忙了一圈回到產線,看到鄒娟不管不顧地站在貨架前面痛哭,陳詠梅也不理她,親自上了產線給員工們打下手。我想鄒娟畢竟曾經帶過我,便過去拉著她的手,輕輕對她說:“好了,阿娟,別哭了哦。到外面去洗把臉,不要太難過了。”

鄒娟忽然抬起頭反手把我一推:“不用你管!在這裡假好心!”

我被鄒娟推得倒退一步,吃了一驚:“你是怎麼了?我又沒對你怎麼樣?”

鄒娟指著我說:“你沒怎麼樣?你看到我被記過了你高興了吧,還在這裡裝好人!”

11.遠離緋聞,珍惜工作(6)

“啊?你被記過了?”我聽了更是吃驚,我們公司規定,如果被記過,兩年之內不可以晉升。鄒娟進廠都已經三年多了,做助拉也做了快一年。很多小道消息都在傳明年部門要大規模擴大,對於鄒娟種情況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晉昇機會。我想鄒娟肯定也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但是這下等於把她的前途給斷送了。

鄒娟的口罩早已給眼淚打濕,歪歪地掛在臉上。她紅著眼指著我:“我告訴你,我過得不好你也別想好過,你不要以為你有主管給你撐腰你就可以騎到我頭上來!”

“我哪有騎到你頭上來,阿娟,你這樣說太過分了吧!”我不由得分辯。

“你有什麼本事,你以為你長得很好看嗎?你不就是風騷了點,把主管勾引了,你也不去照照鏡子!”

我心裡一震,全身的血都往腦門上沖,眼睛也紅了,忍住了淚水,死死地盯著鄒娟。我要告訴她,我不是,我沒有勾引誰!就在我準備衝上去抓住鄒娟的時候,我的手被人拉住了,我回頭一看,是陳詠梅。在我心裡,一向都把陳詠梅當成一個大姐,一個可親可靠的人。看到了她,就像見到了親人,忍住的淚水便像拉開閘的洪水,一泄而下。陳詠梅看著我,目光裡充滿了信任:“葉子,她這是在亂咬人,你別理她。”

我抽泣著說:“我知道,我不理她。”

“好了,葉子,你出去歇一會兒,洗把臉。這裡就交給我吧。”

我點著頭,知道現在肯定是整條產線的人都在望著這裡,不想讓她們看笑話,便把口罩拉了拉,出去更衣室找了一個角落站著,平靜下來。想了想剛才鄒娟的話,又想到產線員工看熱鬧的神情,我暗暗對自己說:葉子,你要挺住,就是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你還是要挺住。

但是她們為什麼不相信我呢?我心裡在問。

很多事情沒必要解釋那麼多,日久見人心,她們總有一天會相信我的。我在心裡回答著。

更何況這種事根本沒辦法解釋,往往會越描越黑,只要你像往常一樣,認真做事就行了,無愧于天,無愧于人,你又有什麼好怕的!

想通了這一節,我心里便鎮定下來。對,身正不怕影子斜,沒什麼好怕的!

我洗了一把臉,在更衣室裡的鏡子前正了正無塵帽,又把口罩拉好。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練習著笑容。只有我對世界微笑,世界才能對我報以微笑。

回到產線我心平氣和地開始做事,產線不少人都向我投來詫異的目光,但是我始終保持著笑容。走到裝料工位時,楊燕轉頭沖我一笑,翹起大拇指。

12.職位變動之後,做事更要細心(1)

我無視流言,依然會到趙響辦公室裡學電腦。而趙響似乎從來就沒有聽到過什麼,仍舊會教我電腦,聊聊天。我心裡惦記著明年4月的自學考試,到周海處要到了4月份考試的課程表,選了四門課程,準備在1月份的時候報考。馬不停蹄買書買資料,接著就是分秒必爭地開始學習起來,便不再去趙響辦公室了。趙響知道我要準備考試,又聽說我報了四門,只是說:“好好學,別太辛苦了,注意身體。”

12月份,自考的結果出來,報考的兩門課程都在80分以上。我心裡很高興,第一次報考,兩門都過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我在忙我的自考,高華麗在忙她的戀愛,楊燕和程穎穎不時會來我們這裡串串門,生活似乎很平靜。但是我沒忘記跟高華麗的賭局,心尖上總像有一根刺,看到她每天快樂的樣子總是不安——她能快樂多久呢?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只是沒有想到還的時間來得那麼快。所以當楊宇翔在廠房大樓出口把我叫住後,我就有幾分吃驚:“楊宇翔,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想找你聊聊。”楊宇翔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情緒。

“你應該找華麗聊吧,跟我有什麼好聊的。”我的腦子急轉起來,最好不是華麗在他面前穿幫了。

“華麗嘛,她是很單純的人,沒什麼好聊的。可你就不同了,深藏不露,我還想再領教一下。”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賠笑著:“哪兒呀,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能跟你比啊。”

楊宇翔笑了笑,過來抓著我的手就往花園裡走:“你過來,我有事要問你。”

他的勁很大,抓得我的手都白了,我急忙說:“你放手啊,我疼死了。”

楊宇翔也不管,大步往前走著。他的手捏得我實在是疼,又掙不脫,只好小步跑著,隨著他來到花園。

廠裡的花園位於幾幢廠房中間,跟所有的花園一樣,有噴泉假山,有草坪,有盆花,有小徑,有長椅。也跟所有的花園一樣,總會坐著成雙成對的情侶。但是現在廠裡的人才剛下班,情侶們大多數還在吃飯,所以花園里基本沒什麼人。

12.職位變動之後,做事更要細心(2)

楊宇翔把我的手鬆開,我趕緊看了看,被他捏過的地方已經變成了紫色:“老兄,我跟你沒仇吧,你犯不著這樣對我吧?”

楊宇翔冷笑了一聲:“我只是想告訴你,敢騙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他知道了!我著急起來,他會怎樣對華麗?但是我只能裝傻:“誰騙你了,騙你什麼了?”

楊宇翔被我的話噎著了,有些話是不能拿到場面上來說的,說出來只能是自取其辱。想到了這一節,他張了張口,半晌才說:“你也別太得意!”

想到楊宇翔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我的膽子壯了壯:“楊宇翔,我好像沒得罪你吧,你要跟高華麗談戀愛,我又沒有攔著,你現在是什麼意思啊?”

楊宇翔抱著手,點點頭:“是啊,你用心良苦,我會好好地'報答'你的。”說罷冷笑了兩聲,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著楊宇翔的背影,一股寒意透上心來。他是怎麼知道的?多半是高華麗在他面前露了馬腳。那麼他會如何“報答”我呢?我摸著手腕上給他捏出的淤痕,實在是猜不到他會用什麼方式來“報答”我。應該不至於過分吧,再怎麼說我是女的,他是男的,好男不跟女鬥嘛。

因為心裡有事,在學習的時候怎麼也學不進去,腦子裡亂糟糟的。好不容易等到高華麗回來,我迫不及待便問:“華麗,你今天有沒有跟楊宇翔在一起?”

華麗笑了:“在一起呀,我們去外面走了一圈。”

“那你們在聊什麼?”

“也沒聊什麼,我都想不起聊什麼了,都是有一句沒一句,東說一下,西說一下,也沒有固定話題。”

“那兩個人不就是在說一些廢話嘛,有什麼好聊的。”

“呵呵,你說得不錯,現在我想想,跟他在一起聊的都是廢話多。也不知道怎麼的,跟他在一起就有很多話要說。我還覺得每句話都很重要,其實就是廢話嘛。”

“那你還要跟他在一起,廢話說那麼多也不嫌累。”

12.職位變動之後,做事更要細心(3)

“這你就不知道了,等你有男朋友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兩個人在一起,幾火車皮的廢話說下來也不覺得累。”

“嘿嘿,是吃了蜜蜂屎了吧,瞧你那樣!”然後話鋒一轉問,“楊宇翔現在對你怎麼樣?”

“還可以啊,他說話很幽默的,覺得跟他在一起就很快樂。”

“豬頭,我是問你,楊宇翔對你怎麼樣,又沒問你他這個人怎麼樣,你不要偷換概念!”

“感覺還行,基本上每天都會在一起,他也會關心我,還說等我哪天不上班了,帶我去東門逛逛,給我買幾件好的衣服。”

說著高華麗過來捏我的臉頰:“羞羞哦,小丫頭肯定是動春心了,拉著我問這些事。”

我躲著:“你才動春心了,我只是關心你,怕你有事。”

高華麗說:“我有事?我能有什麼事?”

我嘆了一口氣:“我是擔心我們的賭局。”

高華麗臉上的笑容憑空被抽走了,也許這也一直是她的心頭之患吧。

我看到她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告訴他,楊宇翔已經知道了,只好說:“你平時跟他講話的時候有沒有透露你的家事?還有,我們的打賭?”

“沒有,我從沒有跟他講過這些。”高華麗搖了搖頭。

“那就好,我希望你們兩個在一起久了,感情深了,會互相珍惜,不管你家有沒有錢。”我說。

“他是怎樣的人,我自己也清楚,我不求什麼。有時我心裡也會怕,怕我們早晚會結束。但是我又想,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吧。”

看到高華麗想得那麼開,我心裡寬慰了不少。

很快我的職位有了新的變動,作為一個見習組長調到C線組長田娜手下。這是一個員工升為基層管理人員的重要階段,只有做好了並得到主管們的認可才能成為正式組長。

田娜是去年才晉升為組長的,22歲,陝西人,個子不高,由於經常上夜班的緣故,一雙原本水靈的眼睛有很明顯的黑眼圈。開會時,趙響把我跟另外三個預升組長的女孩分別分配到三個不同的組長名下。當說到我在田娜組上見習時,田娜馬上站起來表態:“我剛升組長一年,還有很多地方不懂的,但是我願意盡我所能,帶好新人。”

12.職位變動之後,做事更要細心(4)

田娜的表態引來了課長、主管們讚許的目光。我立刻就發現田娜是一個不簡單的人,起碼非常有膽識。一般在這種課長主持的組長例會上,向來都是課長和主管發言,組長們只有埋頭記錄的份兒,組長主動發言是很少的。很多組長都是懼於課長在場,怕說錯話留下不好的印象,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田娜的發言同時也引來組長們複雜的目光,有驚訝有嫉妒。但是田娜絲毫沒有在意,也許她想只要主管們對她有深刻的良好印象,這就夠了。

會議結束後我跟陳詠梅告了別,便隨田娜到了C線。 C線所做的產品跟F線陳詠梅組上的產品略有不同,產品小了很多,並且焊接工序也不是我熟悉的超聲波焊接,而是錫焊。在產線走了一圈,看著一個個對我投來探詢目光的陌生作業員,我嘆了一口氣,還是從熟悉人員開始吧。

我做著跟正式組長一樣的工作,給員工開早晚會,安排特殊產品試驗,跟進正常產品的生產進度,應付各級稽核人員,查檢員工對操作文件的熟悉程度,審核生產備品領用表、生產狀況表等各種表單。這是一種跟以前只要埋頭做事完全不一樣的工作,考驗你的應變能力,更考驗你的溝通技巧。

每一條產線都有相應的製程工程師和品質工程師在跟進,他們屬於公司裡比較悠閒的人。但是為了出業績,總在絞盡腦汁想很多驗證方法以推進製程和品質的改善。所以在產線如何跟工程師打交道是每一個組長必鬚麵對的課題。

經常到產線上來的是製程工程師王振林,跟著他來的是一疊一疊的產品驗證流程圖。不過就是在產線上沒事,他也經常來產線這裡看看,那裡看看。跟他熟了以後,我們也會互相訴苦。他告訴我他們經理非常變態,規定工程師必須每天在生產現場兩個小時以上,搞得他們組裡的人全部跑到產線找女孩子聊天。

當王振林到產線來的時候,田娜也總會跟在他後面,兩人有說有笑的,看得出來,他們的關係很好。有一次我藉著田娜跟我開玩笑時問她:“王振林是不是喜歡你呀,我看你們倆挺好的。”

田娜神色一正:“沒有這回事,王振林他早就有女朋友了,就是那個品質部的QC領班郝夢真。你這個話要是傳到郝夢真的耳朵裡,那可不得了,咱們都惹不起。”

12.職位變動之後,做事更要細心(5)

我聽了會心一笑,QC領班可不是那麼好惹的,只要手下的QC驗貨嚴一點,讓IPQC(製程質量控制人員)在產線多轉兩圈,我們就只有翹辮子的份兒。

田娜也自嘲地一笑:“你看我的臭脾氣,哪能找到男朋友,嚇都給嚇跑了。”

的確,田娜看起來嬌小玲瓏,脾氣卻火暴,哪個員工犯了錯都免不了被她一陣臭罵。習慣了陳詠梅春風細雨管理方式的我剛開始看到她在產線上尖著嗓子罵人時,感到非常驚愕。好在她不記仇不囉唆,員工們只要不給她找麻煩,她基本上不會沒事找事。

這時田娜產線上的助拉梁小玲走過來:“兩位老大,剛才測試員工跟我講現在有好多功能不良的產品。”

我一聽,對田娜說:“我去看一看吧,搞不定了你再來。”

然後像模像樣地跟梁小玲一起,邊走邊問:“那些不良品總共有多少?佔了產品的多少比例?”

梁小玲也是一個新提不久的助拉,聽到我問的話愣了一下說:“不知道,我是聽了那個測試的人說了就來跟你們講的。”

我聽了笑了笑,要是一個組長這樣子去跟主管們反映問題,肯定要死上幾回了。做生產管理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用數據說話,生產了多少產品,不良品有多少,良品有多少,不良率多高,這些都是必須報備的。如果你想要主管協助你,你還必須跟他講明你之前做過怎樣的努力,收到了怎樣的效果,否則想讓主管幫你,沒門!不把你臭罵一頓算好了。

於是我告訴她:“以後要是有什麼事情你要先弄明白了再過來跟田娜講,尤其是數據,一定要搞清楚,知道嗎?

梁小玲聽了點點頭:“知道了。”

做了見習組長後,感覺每天從車間出來後全身的精力都被壓榨光了。一天高度緊張的工作讓人累得七死八活,通常回去以後就想躺著,動都不想動。但是我還報了四門自考課程呢,總不能就這樣把功課荒廢了吧,只好又強打精神拿起了教材。

我沉醉在自己的世界裡,忙碌地工作和學習著,漸漸忘了關注高華麗和楊宇翔的情況,以致高華麗連續一個星期沒有去約會我都沒發現。

12.職位變動之後,做事更要細心(6)

又是緊張繁忙的一天,下班後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房裡。我燒水沖涼,感覺舒服了一些,便開始做練習。華麗不在,房子裡非常安靜,這種時候很利於精神集中。時間過得很快,好像只過了一會兒,看看鬧鐘,已經快十一點了,於是刷牙準備睡覺。忽然想起華麗還沒回來,聽著屋外的風聲,我心里便在笑,談戀愛的人是沒有時間觀念的,不會困也不會冷。

算了,不等她了。我上了床,合上眼也不知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開門聲把我驚醒了。接著燈打開了,我知道是高華麗,便在被窩裡說:“我已經燒好了水,你看一下夠熱不?不夠熱就自己再燒一燒。”

但是高華麗進門後就再也沒做聲,我感覺到不對,坐了起來,卻看到高華麗低著頭正靠著門坐在地上。

“華麗你怎麼啦?大冷天的,不要坐地上,多難受啊。”我下床過去牽她的手。

一碰到高華麗的手,我便吃了一驚,她的手冰涼得沒有一點溫度。但是更讓我吃驚的是高華麗的態度,她把手一揮,差點巴掌就甩到了我臉上:“別碰我,滾遠一點兒!”

我愣住了,睡意跑了個精光:“你,你到底是怎麼了?”

高華麗抬起頭來,我這才注意到她平時精心梳理的披肩長發非常凌亂,蒼白的臉上全是淚痕,眼睛里布滿了紅絲,憔悴至極。她一邊哭一邊咬著牙說:“楊宇翔不要我了,這下你滿意了吧,你高興了吧。”

“什麼?楊宇翔不要你了?為什麼?”

“他告訴我的,是你!是你跟他說我家裡有錢,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什麼時候去找他了,我怎麼不知道?”我愕然。

“你在上週背著我去找他的,你還說,還說他要再來找我他就是勢利鬼!他說他不想做勢利鬼,跟我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先起來,這樣肯定會生病的,到時候打針吃藥,可麻煩了。”

“我問你,你到底有沒有去找過他?”高華麗抬頭盯著我。

我蹲下來,迎著她的目光:“我要是有那個美國時間,我還不如多看兩頁書,找他幹嗎?”

高華麗又低下頭不說話了,大顆大顆的淚水掉下來。

我趁勢拉她起來,扶她到床上坐著,然後從暖瓶裡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她雙手握住水杯,神色呆滯。我看著她的樣子,已經猜到了怎麼回事,不用說,高華麗現在的樣子和她對我產生的誤會就是楊宇翔對我的“報答”了。

13.愛過一次就像死過一回(1)

但是我還有很多事不知道,比如高華麗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一個晚上她到底去了哪裡了,就是楊宇翔跟她攤牌,也不用一整晚的時間。再比如楊宇翔具體是怎樣跟她說的,為什麼她就那麼相信他說的話。其實我很想知道這些,但是我不敢問,生怕這一問,又勾起高華麗的傷心。我把她的洗澡水用熱得快再燒熱了些,幫她找來睡衣、毛巾,然後把她推進了衛生間。

等高華麗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她便不再看我,不再說話。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個寒夜里高華麗和楊宇翔是怎麼回事。高華麗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看到楊宇翔,便按捺不住,跑到他的房間去找他。但是楊宇翔並不在屋子裡。高華麗便在冷風中一直守在門口。也不知道是幾點,楊宇翔回來了,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個打扮新潮的女孩。看到高華麗,他很平靜地告訴她,我去找他了,他不願意成為別人眼中的勢利鬼,他們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並且他也不是最喜歡她,他更喜歡現在跟自己一起的女孩。

高華麗當時就傻眼了,她沒想到自己在冷風中等了那麼久,等到的只是他跟別人的出雙入對。她知道他們注定長久不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的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把她送上了天堂,轉眼又將她踹下地獄。她甚至不知道該去哪兒,在外面的街上轉了一圈又一圈,她想,她應該跟我問清楚,為什麼我要破壞她跟楊宇翔。

從她接過那杯水開始,她在等著我問她,她需要傾訴,需要我證明自己沒有這樣對待她,卻沒料到我什麼都沒問。她覺得我的緘默就是一種心虛,這就證實了楊宇翔所說的話。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倒霉,在這一個晚上,愛情和友情,全部都沒了。

我不知道她已經對我有了誤會,她把我當成了她跟楊宇翔關係的破壞者。我仍舊幫她擠好牙膏,鋪好床。但是這一切落在她眼裡只是引來更深的誤會,她覺得我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歉疚。

13.愛過一次就像死過一回(2)

這些都是後來高華麗告訴我的,而當時我卻不知道,我只是一心想讓高華麗忘掉那些事,從此再不提起。

第二天高華麗病倒了,她發起了高燒。

我知道她是昨晚給冷風吹的,起床後找到陳詠梅給她請了一天病假。但是我不能請假,在公司,不生病是很難請到假的,儘管我也想陪高華麗一天。

中午吃飯時我特地到廠外的沙縣小吃店裡買了一份高華麗平時最喜歡吃的雲吞。回到房裡一看,高華麗側身臥著,桌子上的藥和早餐動都沒動過。我摸了摸她的額頭,燙得厲害,便拿好藥端著水把她扶起來餵藥。

吃藥的時候她倒是很順從,但是叫她吃東西她就不吃了。眼看著下午上班的時間又到了,我沒辦法,嘆了一口氣,便把東西放下,替她蓋好被子,上班去了。

下午下班時陳詠梅過來看她,還提了幾斤香蕉。問了一下高華麗的病情,又說了一些寬心的話,便離開了。

陳詠梅走了,程穎穎和楊燕又冒出來,她們提著一些橘子。程穎穎說:“我們本來就跟在陳詠梅後面的,看到她進來了,我們就不敢進來,等她出去了才來的。”

我說:“這有什麼,陳詠梅又不會吃了你們,膽子那麼小。”

楊燕說:“也不是怕她,只是覺得她在這裡我們就不方便說話。”

然後兩個人去問高華麗,想吃什麼,現在感覺怎麼樣了。但是高華麗只說什麼都不想吃。

第二天,高華麗還是有點燒,我只得又跟陳詠梅請了一天假。這一天,高華麗還是沒吃東西。

第三天,高華麗因為病著,加上三天水米未進,人已經虛弱不堪了。我這才著急起來:這個傻女人不會是想著要絕食吧。如果是那樣可就真的完了。

13.愛過一次就像死過一回(3)

我把高華麗的情況悉數告訴了陳詠梅,包括我們怎麼打賭,她怎麼戀愛,又怎麼失戀,怎么生病又不進水米,毫無保留地說了。陳詠梅一聽也著急起來,她跟我一樣,對於晶晶的結果歷歷在目。她不允許自己帶的員工裡再出現第二個於晶晶。

我跟陳詠梅是在車間裡躲在一個貨架背後說的,這事關高華麗的名譽,當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陳詠梅跟我說:“要不我去勸勸她,你看行不行?”

我想了想:“你還是先不要出面吧,這事我不想驚動主管,我們先讓其他人勸勸她,不行了你再出馬。”

“那你看誰要合適一點?”

“你覺得楊燕可以嗎?她跟高華麗的關係可能比我還好,嘴又能說,鬼點子也多,我在你們產線看來看去,就那丫頭最狡猾。”

“我看不行吧,高華麗現在這病其實是心病,楊燕跟那楊什麼翔有那層關係在,她會聽嗎?”

“我看還是試試吧,要不我們把楊燕叫過來問問她,看她有什麼辦法。”

楊燕過來了,我又把高華麗的事對她說了一遍,然後問她:“如果讓你去勸她,你願意不?”

楊燕本來是一天到晚笑嘻嘻的,聽到我說高華麗的事表情也凝重起來:“這事說到底還是我引起的,當時要不是我非要讓你們認識我哥,非要我哥跟她跳舞,可能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陳詠梅皺著眉頭說:“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還是想一想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楊燕想了想說:“辦法是有的,如果我去勸她,包她馬上想吃飯。”

我跟陳詠梅都不相信:“真的?”

楊燕笑了笑說:“華麗的性格我是最清楚了,表面看上去很柔弱,實際是一個很要強的人,我肯定有辦法的。”

我說:“什麼辦法?”

楊燕笑著,故作神秘地說:“這個嘛,暫時保密。”

楊燕出馬能不能讓高華麗吃飯,我實在是沒底。但是看到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是將信將疑照她所說,買了幾個雞腿,一大碗清粥,然後兩個人進了屋。

13.愛過一次就像死過一回(4)

進了屋,楊燕拿著一隻雞腿啃起來:“唔,這雞腿實在是香,葉子,你吃嗎?”

我配合著說:“我都流口水了,也要吃一個。”

楊燕故意問躺在床上無動於衷的高華麗:“想吃嗎?這裡還有兩隻呢。對了,我忘了,你病了,什麼都不想吃。”

我有點著急,楊燕你就這點伎倆啊。但是楊燕不著急,她悠悠閒閒地享受著那隻大雞腿,邊啃邊跟我說:“葉子,你知道這些天我哥在幹嗎?”

我沒好氣地說:“我哪知道你哥在幹嗎?”

“不知道吧,誰讓你那麼笨了,連這都猜不到。告訴你吧,前天他跟一個女的在芙蓉館請我吃了一頓大餐,那裡的剁椒魚頭很好吃,辣子雞也香得很,我都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吃了以後呢,他們又去了舞廳,又唱歌又跳舞,好好玩。”

我坐在床邊,看得真切,高華麗的眼裡忽然湧出了淚水。也是,任誰聽到在自己這麼傷心的時候,自己的前男友卻跟著新歡花天酒地,都要生氣。看來楊燕的話至少是已經把她從一個無意識的世界拉到了現實中來。

我故意問:“那昨天你哥又去幹嗎?”

“昨天就別提了。”楊燕氣鼓鼓地說,“下班的時候碰到他從市區裡回來,原來他跟那個女的都沒上班,兩個人在華強北逛了一天,他給那個女的買了好幾件衣服,我看了一下,都很漂亮。我跟我哥說想要一件,他說什麼都不給我。哼,對那個女的比自己的妹妹還親。”

高華麗背過身去,不可抑制地哭了起來,哭聲越來越大。我跟楊燕對視了一眼,便坐到床上安慰她:“華麗,別哭了,為那種男人,不值得。”

高華麗慢慢止住了哭聲,我把她拉起來,擦乾了眼淚,對她說:“吃點東西吧。”

13.愛過一次就像死過一回(5)

高華麗點點頭,我忙遞過一隻雞腿給她,她毫不客氣地接過來,就大口大口地啃起來。我說:“慢慢吃,別噎著。”

一隻雞腿吃完了,可能高華麗這會兒才覺得自己餓,又把目光投向了那碗粥。我拿了一個調羹放在碗里送到高華麗面前,她毫不猶豫地接過去,開始一勺一勺吃起來。

高華麗吃完了後,靠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忽然對楊燕說:“你出去吧,我這裡不歡迎你。”

我吃了一驚:“華麗,楊燕是一片好心,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任何一個姓楊的人。”高華麗扭過頭去,梗著脖子說。

楊燕倒是看得開:“那我就走吧,葉子你不要跟她計較。”

我把楊燕送出去,對楊燕說:“這次真的要謝謝你,華麗這樣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以後會明白的。”

楊燕笑著說:“哪裡話,我們三個都是一起進廠的,原本就應該互相幫助。你回去吧,我沒事。”

回到屋裡,華麗看也不看我,我知道她心裡對我跟楊燕都有幾分怨氣。便不理她,自顧看起自考資料來。

第二天高華麗就去上班了,陳詠梅看到她就知道楊燕已經成功了。又把華麗叫到一邊,勸慰一了番,見她低頭不語,才讓她到產線去做事。

高華麗到產線上後便不再跟誰說話,只是一天到晚默默地做事。好在她做事還是很認真,並且看到那些沒人管的事也會主動去做。

這一切都是程穎穎告訴我的,自從我到田娜產線做見習組長以來,程穎穎下班後就跑來跟我聊聊天。聽到程穎穎的話,我便知道,華麗現在只是受傷了,慢慢地總會好起來。